六月初,值盛夏。
金陵城中行旅熙熙,赵婧贞站在府门前,眼看着红底鎏金的敕造卫国公府五个大字,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卫国公府由来已久。
昔年太宗登顶,诸王叛乱,陆家先祖为太宗南征北战,四处平叛,后天下平定,四海升平,太宗稳坐高台后论功行赏,金口陆氏为首功,授国公爵位,世袭罔替,赐下丹书铁券。
一路入府,所见雕梁画栋,亭台假山,既是敕造,自然华贵非凡。
“饮露……”赵婧贞驻足停下,喃喃着,“我还依稀记得当年来金陵,外祖父还在,他那时教过我一句诗。”
陆定鹤便接道:“饮露身何洁,吟风韵更长。”
她回望:“表哥竟也还记得?”
他笑了笑没说话。
到底年长几岁,幼时许多事他都记得清楚,只有她稀里糊涂,在临安府的不记得,在金陵城的也记不清。
他会知道这些,还不是拜她所赐。
祖父教会她一句诗,她兴冲冲的跑来寻他,一时说不懂是何意,问他知不知道,一时又说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要他写下来给她看。
总之是个很会缠人的。
他那时日子过得无聊,除了学里便待在自己院中,想来也是太闲了些,才事事顺着她。
陆定鹤正想着,众人已经入了饮露中。
廊下有上了年纪的嬷嬷在等,陆青山见了也十分客气。
谢氏牵着赵婧贞一直没松手,同她说:“这是外祖母身边的邹嬷嬷,贞贞还记不记得?”
她不说记不记得,只是乖巧叫嬷嬷好。
邹嬷嬷笑的慈眉善目:“老太太说小娘子跟着一起回家,不好让长辈出迎,哥儿姐儿今日虽不往学里,但在外面见了少不得要说上半天话,又要打照面,又要问是谁,这才嘱咐不让人到城门去接,连府门口都不让去。”她笑着看赵婧贞,“老太太心急着见小娘子呢。”
于是便拥簇着进了门。
正堂屋中雅致非常,入目先有一对联,中置仕女美人图,长条香案上错金银白玉博山炉正青烟袅袅,二苏旧局极周正舒雅。
如今国公府这位老夫人出身弘农杨氏,她姨妈昔年嫁广平郡王,后来为她做下这桩媒,风光嫁入卫国公府,同老国公爷也算是相敬如宾一辈子,生下两男一女。
此刻她坐于主位,一旦见了陆青山夫妇领赵婧贞来,激动起来,都不等众人见礼,招手叫人:“绒绒来,快到外祖母身边来。”
这是她乳名,其中还有些颇为荒谬的缘故,赵婧贞耳根一红,低着头上前去。
杨老夫人一递手,已经拉了人到自己身边,搂着小小的人在怀中,一刻也不肯松开,更满心满眼只有这么一个娇娇儿:“好绒绒,多少年不见你,如今出落成大姑娘,越发漂亮了,乖乖,一路上累不累?”
却绝口不提她在临安府受的苦。
陆净宜先玩笑了两句:“可见祖母多偏心,我们也是舟车劳动,赶路回来,祖母一句话也不问,单抱着表妹不撒手,我们竟都成了不相干的人。”
杨老夫人呿他,倒是问了陆定鹤一回:“大郎身子吃得消吗?我看你脸色还好,想是临安府那位杜先生有些用?”
陆青山替他回禀了,又把看诊那些话说得清楚。
杨老夫人听完叹口气:“时也命也,也不急于一时,如今能得一个新方子,保着大郎身体强健些便也很好了。”
然后就丢开他们再也不管,一味地只顾着跟赵婧贞说话:“我早早的让人把饮露西侧的院子收拾出来,当差伺候的奴婢也都给你选好了,你舅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