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端嘉帝姬尚是端嘉宗姬时,她便知道,自己的父亲有一个倾心所爱之人,然而那个人,并非自己自远方和亲而来的母亲,也不是那个太子府里唯一的妾侍——德庄皇后逄氏。
那个人,她从来都不知道是谁,若非曾见过父亲在寂静深夜里,看着同那人的定情信物时,那般深情专注的目光,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长长久久的住在他心里。
伊祁子孙多重情,夙素不知道祖宗先人是怎么样的,可她经过见过的——皇祖父征和帝、皇父明荣太子、叔王永绶殿下,还有她的姑姑,宸极帝姬,甚至于她自己,这伊祁氏所有的血脉至亲,的确各个都将深情演绎到了疯魔的极致。
她的叔王、姑姑自不必说,为了一己私情屠毁半壁江山的旧事,不知还要在九州浩土上传唱多少个岁月;而皇祖父天纵英才,却也为慈孝皇后空置中宫半世,在其崩逝之后,再未纳内宠御嫔;至于父亲,她想,若非为了身为一国太子的责任,他是不会娶母亲的,而后来,要不是为了皇嗣,这世上也本不必有一个德庄皇后。
漫长的深思里,她听到姑姑说:“那年在千阙里,那个人,给了他最深的伤害,深到让他不想再世为人。”
那年,千阙。
意识到什么,她眉眼纠结,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她是……夜国的人?”
伊祁箬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以那平静的目光肯定了她的猜测。
于是,她进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姓越?”
那语气轻如羽毛,似乎实在极力排斥着这个近在眼前的事实。
伊祁箬却是点了点头。
她的心在这一刻沉入谷底——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或许她也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夜国,又是越氏。
不过眼下,比起这个疑问,她更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不要想了,你猜不到的。”没等她问出口,伊祁箬却如此道,“他爱的人,以他的身份而言,即便是在当年梁夜休战交好之时,也是这世上最不该、最不能爱的,是以,才会有这后来的种种真假虚妄。他的死,我也难受,但是我责怪不起来。”
夙素看得明白,她这样说,便是决计不会透漏出那人的真实身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他受伤于情爱,便连亲缘都不要了?我怎么能原谅他……我和尧儿,我们都已经没有母亲了,他连父亲都不给我们留,我怎么原谅,您怎么能有这个心思,妄图解开这芥蒂?”
——这不是芥蒂,这是隔在我们父女之间的铜墙铁壁,非神力不能变更,您如何能做到?
这辈子,恐怕也不可能。
伊祁箬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眼里透着夙素从未见过的疲惫,说道:“不是他不要,是他没力气要。他与那人,他们彼此挚爱,却也都在彼此身上尝到了最深刻的背叛、怨恨、欺骗——那所有丑陋秽恶的滋味,那种苦,不亲身经历是不会明白的。姑姑也希望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
不知怎么的,夙素看着她,莫名的就觉得她并非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那种感觉,就像是她自己也身在其中一般。半晌,她忽然问:“您明白?”
伊祁箬眸光一顿。
“因为我也是他们苦难的一部分。”
——许久,她这样说。
夙素愣在那儿,她讨厌这种无知的感觉,可她又忽然很怕听到这件事情的真相。
——冥冥之中,她有一股强烈的预感,这件事情的真相,可能是眼下的她无法承受的沉重。
或许,还有伤害。
她怔忡着,宸极帝姬站起来,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