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之事,你竟连亲口问我一句都懒得,直截了当的便与我盖棺定论了……更何况,死的那个,不只是你的故主,更是我的表兄、我的挚友,想我伊祁箬半生制敌驭人,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天,会败在轻敌与自负之上……”
这么多年,除了姬格身边,她一直觉得,长泽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不提这里还有一个其他地界都绝不会拥有的身份——她的家。
她开蒙于此、受教于此、承至亲重情于此,她在这里,就连警惕之心,都自然而然的松懈了下来。
可是今时今日,她受难于此。
此时此刻,她很狠眼前的人。
苏赢的脸上,有的是下定决心的坚韧,但在她的话之后,却也闪过些极轻微的豫色。
当真是极轻微。
伊祁箬心头苦笑一番,冷着眸子一声声道:“什么都不必说了,你既使出了这等下三滥的招数,自然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苏家世代清名,你可以不要,我却不能不为苏照考虑。”
提到苏照的时候,她看到,那人的瞳眸明显一动。
她继续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要不然,你现在就自绝于此,我赏你一副全尸,让你归葬苏氏祖坟,要不然你就赌一把,看看仅凭一己之力,是否真能取我性命。……再或者,趁现在,把你的同伙一并叫出来,你们一起动手,看我接不接得住。”
他说完,下一瞬,就见苏赢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冲她心口刺来。
她致力一偏,软剑错开心脏的位置,却在下一刻穿透她的肩胛。
极缓的将剑身从她的肩头抽出,似乎就是想放任她的痛苦蔓延而去,他却不急着下第二剑,反而劝道:“小姐应当明白,您现在所做的,无非困兽之斗,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其带着一身伤痛而去,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早些去了,岂不好些?”
她笑了一声。
她抬手捂上自己的伤口——显然这对于贯透伤而言,是无用的,眼看着鲜红的血汩汩涌出,顷刻间便染了白衣,她慢慢道:“人这一生,都是与天争命。若照你这么说,生老病死,皆是凡愚命数,既然迟早要死,那死在什么时候不一样?又何必活着呢?而你,今日又何必因无端之死来杀我呢?”
苏赢深深的皱紧了眉,半晌,终于咬着牙道:“……你对不起他!”
伊祁箬却对他的话恍若不闻,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就看着自己的血,沉沉缓缓的说道:“我不能因为已经预知的结果,就放弃未完之业,不能因为自己得痛快一时,便置苍生于不顾……我活着,也就是为了这个了……”
说罢,她抬头,看着他。
“是,我是对不起他,可我对不起他的地方,与你所想的,未必相同。”手间一枚银簪被她不动声色的握着,细细摩挲,她道:“你本该活过明天。”
——活过明天,就能听到,韩卧薪的死讯。
她话毕,他刺下第二剑。
就在他剑锋出手的同时,她憋着一口气,猛地站起来,在苏赢还没反应过来的罗预之间,一步上前,将手中银簪刺入他颈间。
速度之快,力道之狠,皆是拼命般的孤注一掷。
好在,她赢了。
——而苏赢,却根本没有想到,中剑之后,她还能拼着一口气,以这样快的速度站起来,毫不手软的给自己这唯一的、也是致命的一击。
苏赢捂着脖颈倒地的同时,殿门也被一道内力冲开,她跌坐到脚踏上,抬眼,就看到姬格朝自己过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
——冬雪。
她阖了阖眸,告诉自己,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