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这一番话后,越千辰合扇,兀然轻笑出声。
他挑挑眉,额间的鸽子血闪闪发光,嘴角有着极美的弧度,缓缓问道:“你是觉得,色令智昏,我为着天下第一美人之色,便会将杀兄亡国之仇……抛诸脑后了?”
元类同他对视一眼,低头拱手,口不对心:“属下不敢。”
“你不敢?”越千辰忽然冷笑一声,手中的扇柄随着这声冷笑执将出去,贴着元类耳边划过,狠狠的凿进了他身后的窗棂中。
极狠,极巧妙的力道,堪称佛手。
元类心头一颤,抬头,便见到他深冷微弯的眼眸,听他咬着字,淡淡问道:“背着我往覆水安插眼线的事,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元类,你有什么不敢的?”
他的话极缓极慢,元类听在耳中,却是大吃一惊。
那道暗线,他自以为铺备的十分隐秘安全,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片刻的慌张之后,元类却反倒是镇定了下来,退后一步跪在地上,他没有争辩反驳,只是郑重道:“当年覆水连氏反水投敌之仇,属下忘不了。”
越千辰眉目一凛,反问:“你以为我忘了?”
元类低着头,背脊却如铁板般笔直,倔强道:“恕属下直言,有些事情,您从未亲身经历过,自然难懂其中悲恨,而这数年来,属下眼见大梁朝运隆盛,如日中天,昔年亡我族邦之歹人却无一偿仇,属下心中实难接受!”
听完他的话,越千辰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没有亲身经历过?是,连氏反水,我不曾经历,琉璃之战,我不曾见证,可当年帝宫千阙,七日等火,你又可曾见过?
还有那个人——琉璃滩上死去的那个人,他是我的亲生哥哥,在这世上,我唯一的人。
——难道,我会忘?
“元类,元将军,”他长出一口气,十指交叉搭在膝头,看着跪在眼前的人,披肝沥胆的问道:“自大夜败亡,太子死于琉璃滩一役后,你归属于我,这五年以来,你可曾真心实意的,信过我——信我越千辰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轮朝暮的隐忍,皆是为兄长、为我千阙昔年飞灰的三千宫人报仇所走的必然之路,你信过我吗?”
元类身形一动,抬头,目光深邃,迟迟无言以对。
越千辰阖了阖眸,仰头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给你一次机会,是走是留,你想好——若走,出了这前尘庄,外头天大地大,我随你想怎么偿仇报恨都由你自己决定,我越千辰再不过问,若是留,”他睁开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往后,你就不准再质疑我的任何决定,若是再有一次,我发现你背着我有任何作为,到时候,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元类眉间一蹙,当即便欲开口,越千辰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只道:“回去想想,有什么话,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再来回话。”
说罢,挥手将人遣了出去。
寂静的书室里,他几番开合眸眼,可那副面纱、那张鬼面,却迟迟挥之不去。
绝色?
呵,他心头一声冷笑,算来,相识以来,一年有余,可那张脸,自己始终没有见过——色令智昏,他到宁愿有这么个机会,但至今也只能枉担个虚名罢了。
不知独自在屋室里呆了多久,他微阖了一会儿眼,恍惚间被一声锐利的破门声惊醒,睁开眼,四周已是一片夜色。
一道白色的身影,势如破竹的朝自己走来,越千辰揉了揉眼,深思渐渐清明了起来。
伊祁箬疾步冲到他面前,拍案质问道:“你早知道他是谁是不是?”
暗色里,隐约有几缕微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映在两人之间,映染进一片素白的长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