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我伊祁重华违了你的心意?在我这里,除了大夜越氏的事我不能让之外,可还有一桩一件,是我未曾顺你的意的?”
越往后,声调便越是激昂,可姬格看着他的目光,却依旧沉静如水。
望着那样的目光,重华的心便愈发凉了下去。
终于,一直沉默着的人淡淡的开了口,却是低凉无奈的一句——“你不明白。”
重华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那瞬息汹涌起来的情绪该如何归类。
“我不明白?……哈哈……我不明白!”他愤怒着、癫狂着,拍案而起,一口气,就将心里许多的‘不明白’一并吼了出来:“我不明白……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的就是你!你倒是说给我明白,你告诉我,怎么我同你从小到大的情分,就抵不过他越栩的一条命?怎么我爱了一辈子的女人,连她的遗骨你都不准我供奉?怎么那么多次分庭抗礼之中,你非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上?怎么连越千辰那么条草芥之命,都值得你一而再的护持?怎么我妹妹那样的人,会跟我说不肯的不止她一个?!你说啊!”
说着,一掌拍落,赫然震碎了一面桌案。
姬格蓦然一叹,心里想着,他这一番话,倒也是个发泄,终究将这么多年压在心底的话,一并吐了出来,吐了出来,也就该舒坦些了。
可是对此,自己能给出的答案,又注定不能让他继续舒坦下去。
瓷盏碰撞出清脆之声,他拂了拂衣袂,站起身来,正面同他对视着,眼眸缓缓一眨,静定问:“你以为那年,我作《哀苍生赋》,是给谁看的?”
周身赫然一震,重华那头,许久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
《哀苍生赋》……
姬格看着他,蓦然摇了摇头,深深一呼吸,转身,便欲离去。
“我今夜启程修罗,窈窈的骨灰,我会带回宗祠供奉,至于越千辰……”顿了顿,他微微侧了侧头,露出绝艳的侧脸,道:“你告他偷盗之罪,他自也有辩驳,你虽不认,然家父不曾定断之前,一切皆是未知,就算你要一定要杀,也要继续等下去。”
书斋的大门一开一合之后,重华兀然坐回高椅上,只觉的浑身乏力。
连报仇,都这么难。
可不报,又那么苦……
从永绶王府出来,姬格一路直接到了廷尉府。
千代泠借着休沐去办私事,眼下尚未回来,无生狱前,是虞敛带着龙影军层层守卫着。眼看着世子带着身边那孩子从容步来,虞敛只觉得头上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明知道对这人连阻拦俩字都用不了,是以倒也爽快,等人到了门前时,索性行了一礼,随即便直接让出一条路来。
姬格没来过几回无生狱,可说起来,这地方倒也不需要来多少次,只一回,便足以让人终身难忘的了。
走到最里头关着越千辰的牢房门前,隔着铜门铁锁往里一看,只见那个早在下狱之时便被喂了化功散的意气男子,此刻手脚被定在十字桩上,虽未曾被动刑,可只看那牢中满地满墙架上燃着的,少说也有上千只的蜡烛,大抵也可想象出他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听到外头的声音,越千辰挣了睁眼,同时还不忘甩头将糊了眼的汗甩出去,待看清了来人,他还有心思笑上一笑,只是语气却是虚弱的,“侯爷?”
姬格冷眼看了看四周,转回头,看着他,问:“你在这里,还算悠闲?”
说这话时,他站在牢外,都已然将牢中那层层热浪体会了个透彻。
越千辰犹自玩世一笑,尚还有心道:“早听说,廷尉府无生狱,有进无生。千辰早有向往之心,只可惜,千代小公子此去铅华楼,迟迟未归,倒是难为我想见世面的一颗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