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乎的是,你的心里,抛出一切朝野恩怨的束缚,对我的生死,究竟有没有一点在乎。”
一字一顿,他道:“你在不在乎?”
声音都是那样凌烈,恍若一个不经意,便能将人灼烧殆尽。
两番呼吸后,伊祁箬默默比了比角度,抬手不轻不重的环上他的腰,头一歪,便与他靠在了一起。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我当然……是在乎的了。”
含着轻快笑意的两句话,越千辰狠狠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这个人,总是这么厉害,轻而易举,便能说出叫人意料之外的言论,即便分不清真假,即便那样可恨,可经由她那张嘴道出,却也将人心很是扣动几分。
许久之后,越千辰终于反环住了她,出手便是极重的力气。
在呼吸困难之前,她放低了声音,动了动嘴,忽然对他道:“千辰,你就那么相信与铅陵蘩的这一局,我一定赢吗?”
越千辰心头狠狠一动,脑子里轰隆一声,半晌未曾说出话来。
她轻而易举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后退一步坐了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越千辰这才看见,她手边的炕桌上,除却一盏清灯,另有一只他从未见过的红玉盏。只见她将那只杯盏拿到手中,匀了匀,对他道:“浸过前尘花的女儿红,之前,就盛在这红玉盏里,一半对一半的机会,稍有一步我算计不到,今天你看见的人,就会你的‘拙荆’,而非我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你也没说保护我不是吗?
她含笑诉说着这样一个事实,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越千辰无话可说。
在只顾着在意伊祁箬不曾为自己的生死挂心之时,实则,他又何尝为她的安危出过力?
原来,都是没有的。
看着他这样意料之外的神色,伊祁箬摇头笑了笑,搁下红玉盏,伸手过去拉住他的手。
微抬着头的女子,脸上的笑容看着极美,却也叫他难受的紧,他听到她以一种安慰的语气,对自己道:“你看看,我们俩之间,纠缠这个问题,可不是没趣儿吗?”
原来,兜了一大圈儿,她想说的,不过还是这么一个道理。
他与她,原是,最不必在乎真心的。
对此,越千辰很想与她同心同德,可过了许久之后,到底也只能以云淡风轻粉饰,压下那一怀始终过不去的情愫。
夜深了一深。
炕榻上,两个人左右坐着,她看着书,他看着她。待时光温和淌过,最终结束于他的问话之中。
“她在哪儿?”
伊祁箬知道他必有此一问,自然那话中所问之人,除却铅陵蘩外,也不会有第二个。手指下翻过清脆一页,她眸光不眨,只道:“上穷碧落下黄泉。”
倒是地道的答案。
越千辰长出了一口气,不馁道:“尸骨呢?”
“我让人运到首丘岭了。”说着,她偷光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死者为大,她的意愿,我总要尽力圆满。”
越千辰意外的一怔,不曾想到,铅陵蘩的遗愿,竟会远离故土回峰,亦不在帝都龙脉之地,堪堪,将那一副尸骨葬在了首丘岭。
首丘首丘,狐死首丘。
他问:“狐死首丘,她心之所向,究竟是哪里?”
“与我何干?”伊祁箬笑了一声,搁下卷册,看向他,如是说。
她道:“管她是回峰也好,是她向往了一辈子的不朽也好,人都死了,都不重要了。”
人死如灯灭,这一世,便是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