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时,楼锦衣似乎已对她接下来的作为有所觉悟,沉凝半晌,果然,等来了她轮手挥过来,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他头一歪,片刻也不转回来,只听她在耳边咬牙切齿道:“你介意无端的生死,怎么不想想,我介不介意你的生死?”
——当年,你为千代泠将那些本要派于无端的援军发予韩卧薪,致使龙鼎关失守,无端命殒而责怪他、怨恨他;至经年前,真相揭开后,你明知千代泠不过是一时不察,方使韩卧薪有机可趁,私自调遣了那一万援军,可你却依然守着那份执拗了五年的怨恨,不肯放过他、不肯放过自己。以致于如今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只记得你为无端所悲伤的朝朝暮暮,如今又岂能忍心,将这样的痛苦,再在我身上加诸一遍?
你以为,这些年,伤心的仅仅是你么?
楼锦衣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她片刻,忽然启口,问道:“你以为我介意的只是无端的死吗?若是当年间接害死他的人换做别人,我一把剑刺过去,了结那人性命,这些年我也早就释怀了,可就是他——我原谅不起,也做不到亲手杀了他为我兄弟报仇,是以一并的,我连自己也得恨进去。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这些年,这所有事,明明你才是经历最多的那个,你怎么会不懂呢?
伊祁箬的眸光渐渐沉了沉,半晌,她忽然后退一步,片刻不移的注视着她,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恨我呢?”
楼锦衣赫然一怔。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忽然嗤笑一声,随即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同堕入冰窖般寒冷。
他问:“你以为我不想恨?”
——在战场上,你、我、无端,我们本该互相周全护佑,守望相助,可到头来,为着一场本不该有的生灵涂炭,我们却失去了一个兄弟。
——当年,你的行止又何尝没有疏漏?若是换做别人,说不得,我也早已有一千种报仇的方式招呼过去了。
可是,你不行。
他说:“我是不敢恨。”
——父爵死了,无端死了,千代泠我已经做不到不恨了,而你,我若再恨你,那这世上,我便也是一无所有了。
奈何,伊祁箬听着他的话,从中,却只听出了无奈了。
——原是,也并非全然没有可以滋生恨意的土壤,只是你不敢失去所有罢了。
转身沉吟一瞬,她走回那头坐下,望着他缓缓道:“为着无端一人,你这是恨尽了天下。”她摇摇头,“我不想跟你论他若活着会如何看待此事,我只想告诉你,你为着这不该有的执拗,是将这执拗之下产生的一切罪孽,都覆在了无端身上。到头来,最对不住他的,就是你。”
经年未见,伊祁箬不曾想到,此番好不容易与锦衣相见,得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不欢而散的结果。
越千辰回来时,推门而入,绕过一扇琉璃屏风走过去,入眼所见,便是她坐在书案前,手握一杆中锋,呆呆的停滞在那儿,莫名的发着呆。
心头有所了悟,他暗自一笑,踏无声之步走至她身后,双手温柔的扶在她肩头,方才带回她的神绪。
伊祁箬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也没理他,只动笔继续默着《弟子规》,不多时,便听他居高临下,温然问一句:“楼御史来过了?”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儿,低声啐一句:“明知故问。”
越千辰低声一阵笑,片刻,微微低头去看她的侧颜,带着浓浓的笑意,问一声:“生气了?”
落笔流畅,她一心二用的哼了一声,只道:“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苦楚,旁人岂能体会?”
越千辰挑了挑眉,一旁玩味的看了她半晌,笑道:“怎么,难道我的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