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无伦的地方,放眼一望,珠光宝器尽有,细细分辨下来,竟连那几只杌子,都是从整株的金丝楠木中敲打出来的。
而那个人——他就坐在最远处的一只碧玉太师椅上,施施然的形容,仿佛就在候着绝艳侯的到来。
“修罗世子——”悠扬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越奈看着姬格,即便过去从未见过,可是一眼之下,就算之前不知道他是谁,也当猜得出他是谁。
于是他真心实意的道了一声:“久仰了……!”
姬格心头有那么些许的意外。
——这人按年岁也过了不惑,这些年东躲西藏,日子过的总也算得苟且,他本以为这样的一个人,活了这么风雨交缠的半世,即便不沧桑,也该有所沉沦。可如今他这短短一句话启口而出,却是除了悠扬二字,再无其他可诉。
那样赤诚的一个人,可惜,偏偏做了那许多恶事。
姬格脚步停下时,大致与那人隔了两丈距离,他看着越奈,点了下头权作一礼,而后道一句:“奈王殿下。”
——比起他的封位‘晋王’,与当年千阙里那昙花一现的玉渊帝,世人说起他来,更好用‘奈王’二字。
后来想想,大抵也是因为他幼年时曾在元徽帝座前自吟过的那句保命之言罢。
——‘心在万里锦绣,奈何一身锁帝室,无解。’
奈。
越奈眼含无边笑意,对着他且望了一会儿,继而点点头,赞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小妹的眼光果然不错,你比起我们家那小子,确实胜了并非一二乃止。”
一种感觉萦绕于心——姬格只觉得眼前这人璀璨不绝的笑意里,每一寸皆是包裹着绝望。
——就好像下一刻便会衰亡,就好像烟花,就好像,回光。
“看来阁下对千辰,到底还是极上心的。”姬格唇边划过一丝无名的笑意,接着道:“不然当年大夜国破之时,你也不会劝他韬光养晦而谋长远。”
越奈眼中的笑意淡了些,却也深了一层。
之后,他听到姬格以一种物外之观对自己说:“奈王殿下,你确实是个厉害角色,江山无你,便无如今。”
——无你,便无今日种种。
——无你,便无过去种种。
在这一瞬间,越奈便明白了,为何这个人,能入得了天狼谷君的眼。
“绝艳侯……修罗世子,”他喃着这人的称谓,不住的颔首,幅度是极小,但就是停不下来。半晌之后,方道一句:“你看得果然清楚,这一点,小妹也不及你。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看明白的?”
姬格眉间微微有些蹙意。
越奈却从那蹙意之中,看出了一泓悲悯。
“你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无非是为了报仇。”姬格长长出了一口气,眼中的悲悯之情端倪更甚,顿了顿,继续道:“你自己有什么仇呢?没有了,早就没有了,你只有恨,你的仇早就报完了,你是为了越氏的仇。”
——昔年梁军南犯,三年之中,那亡国灭种之仇。
伊祁箬或许看不懂,那是因为她身在其中,可是姬格却很明白,时至今日,如若他只是为了当年重熙对他的背离之恨,那么他根本不必等到今日再来求偿。
姬格说:“你现世,便是在这乱世里将场面搅得更乱,你牵制得了她一日——她晚一日出海远征都是好的,你在为君羽归寂争取时间。而他——不只是要为逐明开疆拓土,更是在为他的师父报一场仇,大夜亡国灭种的仇。”
待姬格说完这种种之后,越奈沉默了许久,甚至于他眼中原本的笑意,也尽数变作了深不可测。
那许久之后,他起身步下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