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朝后看去,恍然间,便是曾经荣华至极的那人。
——明荣太子,伊祁重熙。
越奈身形一僵,继而缓缓的转过身去、缓缓的朝那人走过去,而姬格便再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了。
可是重熙的脸,他却看得很清楚——
揭下那一张人皮面具之后,其下,是一张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妖娆容颜。
美是美,却也疏离清冷,没人能从其中挑出半点待客之上的过错,可看着,偏偏就是两条路上的人。
他看到重熙在仅仅递给自己一个目光之后,便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注意都投掷在了越奈身上,他听到重熙对他说:“你心里放在第一位的,从来都是你自己。”
越奈许久没有言语。
姬格猜想之中,觉得这一刻,越奈的脸上,应当是一种强撑门面的虚张声势。
“你还会说话?”越奈讽笑了一声,又问了一句:“你还舍得说话?”
姬格看到,重熙笑了一下。
——过去世上尚无墨曜之时,他也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种笑。
凄绝至极,便是解脱。
姬格才意识到什么,便听重熙道:“四十几年,总该有句遗言罢。”
说完,一柄短匕出手,重熙将那柄利器,不偏不倚的刺进了越奈的心脏。
——一场冤孽的终结。
事后,姬格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在那一刻,越奈究竟有没有机会躲开那一刺?只可惜,这个问题,由于他从未与越奈交过手的缘故,只能是永久的谜题了。
而在那一刻,他看到血泊之中,重熙将那人抱在怀里,他听到他在他耳边低声问着:“你不是问我,绰绰说的那件事——你错过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吗……?”
“我告诉你……”
那时候,重熙是在看着越奈的眼睛的——过去如今,姬格从未见过他以那样近密的目光看过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他愧疚疼爱了多年的妹妹与儿子。
重熙说:“其实,其实那天我去找你——梁军围宫之前,我去千阙见你,我是想告诉你……告诉你,我认了……”
瞳孔骤然一缩,越奈几乎是惶恐着重复出那两个字——“认……了……?”
他点了下头。
他说:“尧儿的事,无夜的毒,我认了。”
他话音落地,姬格看到就在他刚刚出现的地方,那个一身明黄色的少年走了出来,目光深沉至无底,就那么看着血泊中相拥着的两人。
姬格知道,那孩子什么都听到了。
他分不大清自己究竟是释然多一些、轻松多一些,还是忧虑多一些。
可是这些,想再多,也都是更改不了的。
以重熙的武功造诣,定然也知道,自己身后不远处多了一个人。
可是他对越奈的话,却还未完。
他说:“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我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只要你点头,这一回我为你抛却红尘三千世俗,只留这一绺烦恼丝,我想与你遁世而去,执手一生,再不管家国天下。”
越奈用尽此生最后一道力气,死死地攥住了他的领口,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重熙说:“可是,我没有机会告诉你。”
他说:“你毁了我,伤了我妹妹,也将我这份心毁得一干二净。”
最后的最后,他的嘴角依约有血迹渗出,可是他却笑着,问怀中的人:“你说,你我,到底是谁错了?”
世人不知——明荣太子重熙,薨在永安七年,元月二十这日。
将二人的尸身在长绝崖下火化之后,姬格携着那两坛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