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吃了一节,一小笼屉的粉蒸肉也已经下了二分之一。今儿个主子还喝了酒,酒是主子自己酿的,她不懂,只知道这酒香味浓烈。
送春看着主子眼前小碟子里饭食消减的进度,适时为她夹着菜。
看着主子之前吃的最多的两道菜,主子今儿个应该喜食甜味和荤食,于是送春很是机敏的为她夹了一颗樱桃酿肉。
可主子却蓦地停了筷子,送春见状问道:“主子,是不合胃口吗?”
子规望着碟子里的樱桃,今年樱桃长得甚好,饱满浑圆,很少见如此硕大的樱桃。
望着望着,子规便落下泪来。
“主子?”送春见子规这样,更加慌乱了。
“呵……”子规的泪珠落下,正好滴在樱桃旁边,将樱桃的汁水溅起小小的花:“我记得……他喜欢吃樱桃。”
“什么?”送春没有听清。
子规抬头望向送春:“送春,你知道我是如何逃出将军府的吗?”
送春面露难色,她一直知道自己伺候的是长策将军府的嫡长女,可是自打子规入了王府做了偏室,她便从未提过自己家中父兄。
送春也琢磨过,自认为也理解子规,将军府嫡女,皇后的侄女,何等尊贵的身份,却给王爷做了偏室,连媵妾都不如,只比通房的丫头高上半头,这让子规小姐如何忍得。
送春也是家道中落才做了丫鬟的,对子规颇有些感同身受,意识到子规这层苦楚之后,她便从来不叫子规姨娘,只叫她主子,算是维护她的自尊。
可今日子规突然提起将军府的过往,让送春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我有个从小伺候我的丫鬟,叫梨花。”子规说道:“虽是主仆,但她若叫我声姐姐,我也是认的。我离开将军府那晚,雨下得很大,雷声也大,我用花瓶砸碎了梨花的脑袋,才逃了出来。”
送春听闻此言,当场便觉得腿软。
“你知道我为什么杀她吗?”子规的眼中早就不见了泪痕,取而代之的是天真的恶毒。
“奴……奴婢不……不知道。”送春的嗓音已经有些颤抖。
“因为她背叛了我,投靠了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子规的眼睛里满是阴鸷,继而有装上一派无邪笑容:“送春,你会背叛我吗?”
送春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主子放心!奴……奴婢绝不……不会背叛您!”
“你这丫头,抖什么?快起来坐,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说说心里话罢了。”子规将送春扶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送春战战兢兢坐着,不敢有丝毫不从。
子规端起杯中酒:“这酒啊,是味烈酒,叫错认水。第一次喝的时候,是在南疆,那时我才十四岁,是军中的一个经常同我玩耍的兄长骗我喝的,当时我咽下去,嗓子像着了火一般,辣的半天都没直起身子。那时我身子骨也弱,一杯烈酒下肚,我当晚竟发起了高烧,又吐有些,足足躺了三天才缓过来。我哥哥,哦,就是靖南将军,他知道后很是恼恨,狠狠打了那哥兄长一顿帮我出气,兄长也日日都来找我,拿着糖果子哄我喝药。那几年,真是快乐啊……”
子规的眼神渺远而温柔,可也只有片刻,便恢复了阴森和冷漠:“小时候我让这味错认水伤了身子,可如今才觉得,这真是极好的酒。送春,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个极爱我的男子。我曾以为,不会再有人爱我胜于他。所以哪怕我进了王府,也时时觉得愧对他。可他后来,爱了别人。如今他死了,我心中有些难受,可也算是他的因果报应。我生平最讨厌两件事,一是旁人抢我的东西,二便是至亲之人的背叛。他和她啊,都该死。你说,人的本性是不是就是如此,三心二意,朝秦暮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