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咬着后槽牙才忍住想杀人的冲动,声嘶力竭骂道:“崔家倒了,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你现在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我崔家带给你的!混账东西!……” 崔平贵低头,一言不发,任由气急败坏的父亲拳打脚踢。等到崔正气喘吁吁停下,他抬眼盯向垂垂老矣的父亲,语气满是不屑,反问:“崔正,你崔家给我的荣华富贵,又有哪一样,不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血肉?……这样重的罪孽,我承担不起。” 他并非自小在崔府成长,原是寄托在娘家的孩子。而崔正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夭折,唯独剩下崔平贵苟活。若非如此,他不会有得以见天光的机会,他苦命的娘,也不会被灭口杀害。 去母留子,是崔正一贯的伎俩。枕边人知道过多,崔正属实不安。 …… 傅清卿正要重新把散发束起,屋外传来的动静使她动作一僵,神经紧绷,躲在门边伺机而动。 透过门缝,她瞧见一人端着饭菜靠近。 崔平贵扶着床榻的边缘踉跄起身,虚弱地挪步到傅清卿身旁,贴近她哑声说:“不慌,是我的书童。他来给我送些吃食。” 那日崔正恼怒之下,吩咐后厨一日提供一餐,只许馒头沾米粥,且甚至每当他想起此事,就会来此处打崔平贵一顿来泄愤。 若不是书童,他撑不到今日。 外面的人发现门锁已开,环顾四周并无异处,蹑手蹑脚推门查看情况。发现公子身边的人是傅司后,他放心放下琢盘,悄声禀告院外巡查情况后离开。 月色朦胧,光影落在傅司眉眼,乌发披落,倒是别有一番柔情。崔平贵默不吭声,伸手将傅司手上簪子取走。 傅清卿偏头,虽是被夺走东西,但她也没有过分攥实执着不给,只是眼中充满疑惑看崔平贵。 崔平贵解释:“借用。” 若不是傅清卿知晓他身子虚弱,听他有气无力的声音还以为崔平贵心里有鬼。她颔首,望着他迈向西南边紧闭的窗口,装模作样用手上簪子一挑,紧接着推窗。 “走吧。” 见状,傅清卿眉头凝皱瞬息,心下质疑也没问出口,旋即翻出窗外。据书童所言,此刻崔府西南方位的守备最是薄弱。她搀着崔平贵,前往他指的方向,抵达一处被灌木掩盖的洞口。 “从这里可以出府。”崔平贵一手搭在傅司肩背上,未经规束的柔发抚摸他手臂,好像在拨动他躁动的心弦。他说,“那个簪子,方才破损了,落在房中了。下次赔你。” “一根簪子罢了,不必。”傅清卿率先通过那隐秘的出口,“出来,我带你回镇国公府。” 两人顺利抵达傅家,因没有提前打扫多余的客房,傅清卿便带他住进了沈亦川曾住过的厢房。 “你在此好生修养,剩下的交给我。”她将阿圆唤来照顾崔平贵,叮嘱完准备离开。 崔平贵连忙支起上半身,叫住她:“傅司。” “嗯?”傅清卿驻足,转过身看他。瞧崔平贵眼神闪烁,一会儿看守在一旁的阿圆,一会儿又魂不守舍地盯住地板,她心领神会,将阿圆支到外面。“现在可以说了。” 榻上面色苍白的男子诡异地浮上薄红,他闪烁其词,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拍了拍自己的榻边。“你坐过来,我同你讲。” 傅清卿没有迅速过去,她下意识地感到不妙。 “我声音小,你坐过来,会听得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