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哐……”抚顺城头传来几声响亮的啰音。
城门徐徐打开。
万历四十六年春季的抚顺马市,开始了。
然而,片刻间,城门处就秩序大乱。
那轰然的人声,显然并非商贾络绎的嘈杂,而是夺路而逃的狂呼。
努尔哈赤面露狰狞,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前日以马贩身份、在李永芳的许可下进入抚顺的女真勇士们,在城里动手了。
机会稍纵即逝。努尔哈赤并不担心自己麾下的狼群收拾不了守城的那点弱兵,他更饥渴的是,抢东西抢人。
“阿敏,攻城!”努尔哈赤对侄子发出指令。
阿敏拍马趋前,来到狼群的一线。
他蓦地童孔一缩。
父亲舒尔哈齐遗传给他的狩猎的直觉,令他敏锐地感到,如泄洪般涌出城门的推着货车的人群,排布得有些异样。
“阿敏,你是傻狍子吗?攻城!”
残忍而多疑的大伯的高喊从身后传来。
阿敏双肩一抖,冲身边发令的亲兵做了个手势。
“呜……”
狼嗥似的海螺音,直冲向铅灰色的天空。
镶蓝旗的一面面令旗,次第竖起,牛录额真立即指挥着甲兵们,驱赶低贱的包衣,往前冲。
银甲闪耀的巴牙喇勇士们,则在马上握紧了大刀,以略慢些的马速贴着阵线推动。
各旗的巴牙喇,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甲兵们以步弓射杀一阵目标后,巴牙喇勇士才会冲上去锦上添花。
同时,他们也是军令的执行者,任何一个没得到命令、就在激战中转身逃跑的甲兵或者包衣,都会被押阵的巴牙喇毫不留情地噼成两半。
然而,这些巴牙喇勇士们想不到,片刻后,他们就将成为抚顺城外的第一片死尸。
……
“轰……”
第一颗六斤重的铁弹,砸进镶蓝旗的巴牙喇的阵线。
坚硬的金属借助高速的威力,无情地碾压过一片人肉后,发生弹射,继续向前,如恶魔的手指般,划开一条血肉横飞之路。
最先被铁弹砸中的巴牙喇,其实是幸运的,几个人在毫无防备间就支离破碎地做了鬼。
真正痛苦的,是那些被散碎但依旧恐怖的铁片波及的后金兵。
此际努尔哈赤的实力,给普通后金兵的所谓“披甲”,肯定不如巴牙喇们的甲衣,不过是牛皮加些许铁片的背甲。
于是,第二、第三、第四发铁弹飞来后,砸中目标再落地弹跳,密集的铁片雨,像地狱的恶蝗,或者刮开后金兵的半边脸,或者削掉他们的半只胳膊、半条腿。
稍大些的铁块,则还能直接穿透他们的牛皮护具。
暗红色里透着白色的小肠,或者带着黄绿色粪便的直肠,从惨叫着倒在地上的后金兵身体里流出来,令他们看起来比那些胳膊或大腿血流如注的同伴,更加触目惊心。
阿敏前方的一名亲兵,也被一枚小小的铁片打中眼睛,顺刀掉落,他捂着脸,啊呀呀地呼痛。
战马们更是一边减速,一边嘶鸣。
女真猎人们在气候残酷的天地间训练战马,自以为将它们训练成与巴牙喇一样强悍的勇士。
但从未经历过的巨响,让这些四蹄勇士们须臾懵懂后,就惊叫着昂首抬胸,继而慌乱地甩动背嵴,踩踏着地面要后退,在背上主人的厉声呵斥乃至狠命抽打之下,才没能掉头。
距离这片惨烈景象不到一里的抚顺城头,鹰隼铳的炮口前,白烟阵阵,炮身旁的地面上,摆着防雨用的牛皮。
每架鹰隼铳打过三发后,就要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