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日,我都会在此处陪他,还有我那小徒弟。瑞年是我在云游途中捡到的,就好像方丈捡到我一样。我和他在一起,就会常常想起方丈。我捡到瑞年的那天,雪下得很大,瑞年瑞年,瑞雪兆丰年,取个好彩头。”
棠卿便跟在他身后默默听着,听他的故事,听他把所有言语,化成最后的眷恋。
顾参影又一次回头,看见棠卿一副有些颓然的样子,轻轻地笑了,他说:“别不开心。说不定,千年以后,我就又回来了。银杏在,我便在。我不会离开的,我永远在树中,永远在这里。”
*
七日后。
大隐寺从未有过这样热闹,人群从四面八方而来,拥堵在寺庙的门口,努力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在棠卿两人回去之后,卢磊又一次张贴了告示,邀请众人于七日后来大隐寺。面临如此绝望的境地,他们也曾怀疑,但百姓亟需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顾参影给了全城人这个理由。
卢磊不止一次地询问棠卿:“真的可以么?真的有用么?”
棠卿只沉默着点头。
百姓们相聚于此,抬头看见这棵巨大的银杏树,一如往常。而那枝头光秃秃的,一颗白果也没有,不由得感受到了欺骗之意。他们开始冲撞,开始哭泣,卢磊只好吩咐侍卫把所有人堵在门口。
“骗子!骗子!”
“你要让我们怎么活啊?骗子!”
寺庙外嘈杂一片,而寺内深处却还是十分安宁。道信方丈看着面前的顾参影,轻呼几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如今却要看着他“赴死”。
顾瑞年抱着顾参影的腰,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十几岁的少年第一次体会到分别的痛苦,而这种痛苦,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师父,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顾参影轻轻拭去他脸颊的泪水,柔声道:“不哭了,瑞年。”他弓下身子,小声地道:“白果堂里屋的柜子里,有很多钱,足够你长大了。你师父我无需吃喝,这些钱,都是给你攒的。”
顾瑞年哭声渐渐大了起来,顾参影又说:“瑞年,白果堂就交给你了。这些年,你也随我修习了不少医术,屋内还有许多医书,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一定能学会。”
顾瑞年哽咽道:“我不要,师父。没有你,我成不了一个好郎中的。”
回应他的,是顾参影轻柔的话语:“你可以的,我们瑞年,一定可以。师父教过你,医者仁心,你知道我今天这样做,是对的,对么?”
他说:“瑞年,我就在这里,我只是说不了话,你常来大隐寺,我便能看到你了。”顾参影垂下头,又说:“道信爷爷身体不好,以后,要你替我照顾他了,可以么?”
顾瑞年不说话,只使劲地点头。他其实知道,顾参影在骗他,灵力耗尽的那一刻,顾参影的意识,便消失于天地之间。
“骗子!骗子!”外边的喊叫声越来越大,顾参影整理了下衣裳,露出一个笑容,望着天空说道:“我该走了。”
棠卿站在树下,难免有些难受。她又一次捡起地面的叶子,用手指轻轻感受叶片的脉络。她小声地对自己说:“千年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么?”
杂乱的声音骤然停止,棠卿抬头,就看到一道柔和的绿色光芒没入了树干。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怔怔地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淮水城的修士很少,更不要说妖族,或者如同顾参影一样的灵,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幕已经足够震撼。
在下一瞬,银杏树上的所有树叶全部落下,犹如一场大雨,那些金色的叶子随风而舞,落下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