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掩耳盗铃,真是愚蠢。
真是饮鸩止渴,真是狼狈。
——真是狼狈啊……
譬如置身荒漠,眼前只有一口毒泉。去喝是死,不喝更是死。取水者一波波涌来,难道难道没人瞧见黄沙下的白骨?
谁都不是瞎子。可,就是看见了,又能如何?
门内弟子自小便被种下合欢道基,绝不可能改修他派术法。你瞧,妖女从来没有选择。
我也是从小在合欢宗长大,也是靠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妖女手段,才得以苟活至今。它或许贻害无穷,但至少,在当下足够有用。
哪怕是有毒的泉水,也足够我们饱饮一顿,暂时留住性命。
活下来,先活下来。
拽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别在乎姿态是否狼狈。
至于活下来后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继续做妖女啊。
都知道合欢宗盛产、特产、且唯一生产妖女。可几个关心妖女从哪里出来。
妖女也是肉体凡胎,爹生娘养,不是吸风饮露,天造地化。那么恐怖的筛选,万年来一批一批,从未断绝。这些孩子,都从哪里来?
——孤女、弃子、乞儿……凡正道里大宗门拣剩下的,都叫合欢宗半蒙半拐收回去。
收回去,从五六岁开始调教。性子烈的没几天就寻了短见,只剩皮糙肉厚不要脸的活下来,去熬那养蛊一般的日子。
层层考教,精挑细选,十五年。
不成妖女,活不到下山历练。可熬到终于从这狐狸洞出去,哪里还洗的净一身腥臊?
一日做了妖女,便再没有改头换面的可能。
念及此,我和小姐妹对着磕了会瓜子儿,都有些心灰意冷。
我想着我和佴释之,想着训堂里那堆十来岁的小姑娘,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干脆从乾坤袋里提一坛好酒出来,拍开泥封撂到桌上:“别想了,来喝酒。”
小姐妹看我一眼,默默地摸出两个酒盏。
酒盏干了又满,我抱着小姐妹的腰呜呜哭。
我说,我是真的舍不得他啊。
小姐妹任由我抱,手上酒盏不断地往口边送。可怜我那一坛好酒,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她喝到酒坛见底,我也哭得没什么力气了。撩起袖子擦擦眼泪,一边抽噎,一边伤情着打算睡去。正往旁边倒,小姐妹忽然揪住我的后衣领,一把将我撸起来。
“你就这样不管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几乎有点漠然,手上的力气却不含糊。那领子被她拽得死紧,直勒得我两眼发黑。
我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你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最窝火的不该是我吗?”
她说:“我看着不顺眼,不行吗?”
我瞄一眼她的脸色,不敢接茬了。说真的,我怕我一张嘴,她伸手把我头薅下来。
闭上口,我瞧着小姐妹不停咬牙切齿,正琢磨她恨谁呢,谁知她猛地转头盯我,眼睛又冷又亮。
她说:“你们跑吧。”
我说:“啊?”
她狠狠瞪我,神情疯狂,美艳的面庞微微变形,几乎有点狰狞:“有多远跑多远,不许回头。”
我的酒被她猛地吓醒了一半,脑子终于转起来,结结巴巴道:“能、能行吗?”
她冷笑:“我说不行。你能舍得?”
我语塞。
不能否认,我的确很心动,甚至开始盘算起这计划的可行性。
她却不给我仔细思考的时间,手一招,已经发了个传信的纸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