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这件事在宫中原不是一件秘密,只是甚少传到贵人耳中罢了。
“先帝笃信道教,在钦安殿中供奉了北天玄武大帝,可当今却厌恶鬼神,一度命人撤了香火,可从此之后这钦安殿中便传出了闹鬼的传闻,当今为平惹怒神仙的流言,又让人重新续上了香火……只是钦安殿本就处于皇宫北缘,经此一事后,除了每日进香的小太监,就更加人迹罕至了……”
末了又赞,“贵妃娘娘真是心细如发,连这种微末枝节都考虑到了。”
龚嬷嬷在宫中干了一辈子,未曾成婚也没有自己的子女,看着眼前丝毫没有架子的郦贵妃,下意识地就把她当作小辈来对待。教习风格也像是对待小孩子似的,对于郦姝的优点不吝赞美。
郦姝心虚地蜷了蜷指尖:“嬷嬷谬赞,本宫不过是好奇心盛,瞧着古怪多问一嘴罢了。”
听她这般谦逊,龚嬷嬷爱怜愈甚,更是将自己这些年在宫中的经验倾囊相授,细细同郦姝解释了神武门守卫巡逻的规矩,绝对不会让宵小之人有机可乘的。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郦姝垂着眼睫,神色温软,却将龚嬷嬷的话一字一字记在心中。
她虽不通朝局,也不是那种懵懂的稚子,清楚南氏姐妹一事必然有谢徇的手笔。
同时对谢徇的手段颇感心惊肉跳,因为谢徇一番推心置腹而软下的心又微微硬起来。
他现在今非昔比,连那样隐秘的事情都能挖出来,岂能对自己的来历无知无觉?
不行,自己还是得走。
郦姝捏着笔杆,在心中胡乱安慰自己:殿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只需做我自己就行,这一程我已陪你走到这里,若是中道扬镳你也休怨我。
这朱墙琉瓦之下,终究不是我一个升斗小民的归身之处。
霜华见她捏着毛笔的指尖都泛了白,只当她是手冷,急忙塞了个手炉过来:“娘娘歇会儿吧,您已经看了半下午了。”
郦姝恍然回过神来,顺势扔下笔抱着手炉盘腿坐在了暖炕上,她眨了眨因为长时间伏案而酸涩的眼睛,处理自己并不擅长的宫务,让她感到有些吃力。
从澎湃的心绪中抽身出来之后,郦姝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才堪堪入冬的时节,延禧宫的地龙已经烧起来了,将整个屋子烤得暖烘烘的。郦姝披着一身家常小袄,一手拢着手炉,一手拣着里面隔层上烤得半酥的松子吃。
轻薄的棕色外皮被烘烤得一捻就掉,露出里面饱满油润的松子仁来,咬一个便满口生香。
听到外面依稀有什么响动,她蹙起眉来唤琼华:“本宫怎么听见,外面有人在叩门?”
月华却捧着一盏炖成玉色的燕窝笑着挤到郦姝面前:“娘娘听岔了,外面正在打雷呢。”
“您不是好奇咸口的燕窝是什么味儿么,小厨房今日用嫩鸡汤、好火腿汤还有新蘑菇三样汤滚了,娘娘趁热尝一口。”
三言两语将郦姝糊弄了过去。
老天爷这雷劈得突然,居然踩着深秋几乎快看不见的尾巴下了一场雨,裹挟来了铺天盖地的寒意。
只带了一个大宫女的德妃站在紧闭的殿门前,头顶的油纸伞在肆虐的风雨中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可养尊处优了半辈子的德妃却顾不得自己满身狼狈,不死心地拍着门:“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算臣妾求您了,您就派一个太医给行儿瞧瞧腿吧!”
她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难为郦姝、为什么要得罪燕王,以至于在行儿受伤的时候连个太医都找不到。
哪怕平日再嫌弃,那都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