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开口,孙尚香抬手制止。
沈回雪稳居中心位置,身着黛蓝襦裙,手指染着鲜红的丹蔻,正捧着一个香囊,和身边女眷巧笑嫣然。
“这套鎏金花钗,不愧是吴郡巧匠精心打磨数月的产物,千金难求,那支百合花的,陆灵妹妹戴着极妙。”
“我已经有一只了,不如留给孙蓠……”
“你我姐妹几人交心,外人岂可比拟?”沈回雪的表妹盛千月道。她身着一身鹅黄色锦袍,声音软软糯糯的,头半抬着,像随时会受到惊吓,缩起来一般。
沈回雪颔首:“那孙蓠舞刀弄剑,岂是大家闺秀?她也用不着。你切莫多言就是。”
“可是……之前我们遇到山匪,若非她挺身而出……”陆灵犹豫着开口。
“那又怎样,我兄迟早救我!是被她抢了功劳。”沈回雪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盛千月抓着表姐的衣摆,声如蚊呐:“听说……富春孙氏祖上,以种瓜为业。”
“噗。”有人低声嗤笑。
沈回雪思绪一转,嗓音立刻洪亮起来:“出身低贱,就是下贱!”
闻言,七八个贵族女眷点头赞同。
她们均出生于江东大族,族人世居高位,传至今,最少的也有三代。门楣,于他们而言,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宣之于口的荣耀,也是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在沈回雪的言语中,她们找到了优越感和归属感。望向彼此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份惺惺相惜。
她们未尝不羡慕孙尚香的洒脱和自在,可没人愿意承认。
否认她,仿佛也能否认掉那些足以让她们渴望、躁动、发觉自己麻木的熠熠生辉的品质。
不知是谁最先看到孙尚香,总之,笑语戛然而止,众人目光都陆续跟过来。
“呀。”沈回雪低叫了一声,脸色煞白,香囊也掉到了地上。她捡起来之后,脸色缓和了不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刚刚那些你都听到了?”
孙尚香笑道:“我不聋。”
沈回雪见香囊染上了泥,抚了抚鬓边耀目的金钗,嘴角嫌弃地一撇,往孙尚香处丢去:“这香囊,给你了。”
那表情,仿佛孙尚香该感谢她的大恩大德。
其他女眷皆以丝帕掩面窃笑,准备看热闹。
孙尚香没有去接,香囊掉在尘土里,锦绣丝线早已覆上肮脏尘土,灰扑扑的。
她直直盯着沈回雪,忽而一笑,抬脚,踩了上去。
“你什么意思?”沈回雪大声质问。
一个身着荼白色长裙的少女忽然抬头看了孙尚香一眼。
她和孙尚香年纪相仿,眉目和陆议几分相似,可惜少了几分坚毅,模样清秀,小家碧玉,正是陆议的从妹陆灵。
孙尚香淡然迎向陆灵的眼光。
陆灵快速瞟了沈回雪一眼,轻声开口:“雪姊,我们回去吧。”
沈回雪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气急败坏道:“孙蓠,是你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你毁了这一切。陆灵妹妹,事已至此,我们还要粉饰太平吗?”
孙尚香抚摸着佩刀:“我无需同你们争辩,今日种种,日后自有分晓。”
她转身欲走,忽听后面一人大笑。
盛千月笑得快喘不过气:“孙尚香,装不下去了吗?”娇小的身躯花枝乱颤。
“什么?她是孙尚香?”沈回雪有些惊愕。众女眷也是面面相觑。虽然孙尚香离家出走,吴侯孙权已着人四处寻找,大族皆已闻知,但比起时事,她们更关心新定制的锦缎何时到货。唯有陆灵若有所思地看着盛千月。
沈回雪有些怂了,但碍于之前的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