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良只说,你未尝情滋味,不懂。
后来再见面就是在云通县府衙内,他躺在停尸床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有些话镇安府的人未言明,不代表裴韫不懂。
宁颂只说简良是脱队走散后被人发现了尸体,可聪慧如裴韫,何尝不知她婉转话中的真意?
何为脱队?
不过是临阵脱逃罢了。
简良啊简良。
……
裴韫脸上苦涩未消,转头看着玉茗凄凄惨惨的表情,镇声:“是,简良是被乱党所杀,他为我朝盛世太平助了力,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
玉茗踉跄一退,眼中哀伤与庆幸交织,哽咽未停:“如此,便好……”
话已至此,玉茗和裴韫宁颂等人告别,临走前又邀请裴韫宁颂有机会去梨淮阁一聚,她不收分文。
玉茗转身,迎着灯火盎然处步步走去。长安焰火漫天,那瘦弱的身影仿佛随时会飘散在萧瑟风中,她怔怔看着满天的繁华,如泣如诉。
温软的声音喑哑:“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故人不在。
茕茕孑立。
*
街口槐花香气依旧。
裴韫伫立在树下久久未动。
宁颂远远站在那里,怔然看着街口繁华之处,心中仿佛堵了一块巨石般,怎么也无法疏散那股郁结。
裴韫转过身,肩膀缓缓沉了下来:“宁颂,让你见笑了。”
说完,他苦笑一声,在槐树下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宁颂沉默着缓缓上前,并肩在他身旁坐下,枝杈间斑驳的月影投照在脸上,满城的烟花落了。
到底还是宁颂打破了沉默:“对不起。”
裴韫转头,宁颂看到了眼里的红丝。
“你道什么歉?”
宁颂唇瓣翕动,到底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裴韫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觉得抱歉,不管是简良之死,还是这些日子你我的针锋相对……都不用道歉的,有些事,即便你我不想,也只能如此。”
他话语未停,自顾自倾诉道:“简良这个人,在你们眼里或许是个懦夫,可在我眼里,他待我真诚至极,是我愿坦然将后背交给他的人。”
宁颂脑中浮现出简良的模样。
初见时的鲜活,甚至还带着几分颐指气使,眼中的精明和不经意透露出的文人清高,一件一件历历在目。
可再见到他时,那样冰冷的尸体,死气沉沉。
“简良,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裴韫笑了笑,还是没说出什么好话。
“一个胆小嘴还碎的人。明明身手差得要命,跟我学了几招花拳绣腿,就天天开玩笑说自己是习武天才。偏生酒量还差,一旦吃醉了酒就开始说要拜我为师。
“我叫他休要辱没我师门名声,他还笑我有眼不识泰山。那小子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现在到好了……一切都没了。”
耳畔风声徐徐,裴韫远眺夜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逝者已矣,生者更应该带着他们的记忆好好活下去……”宁颂仰头看着槐花纷纷,“有时候,我们的存在,就是他们活过的证明。”
身边的裴韫长久地沉默。
“简良的老家里,是不是还有人?”
裴韫:“有,他家里还剩一个母亲。简良死后我去过他老家几次,老人家身体不太好,可心思却很敏锐,看我只身前来,便察觉到了什么。我当时扯了慌,可老人家怎么都不信。”
裴韫沉默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