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刘氏一口气没上来,便昏厥了过去。
当夜,临风府衙内人仰马翻。市井中只在后来听闻,府尊老爷的亲身随从带着官差请了一个又一个大夫,内宅灯火亦是整夜通明。那些留宿吏舍、当夜值守的书吏、衙差们,全个个没睡,都铆足了劲、竖尖了耳,听着,论着。
“胡言乱语,胡编乱造!”次日,李衙役作为三班表率,亲自领了在内宅看顾了整夜的大夫出去。在听见门子窃窃私语时,他声色俱厉,一通训斥,既为顾鸿分了忧,又为压住穿墙而走的流言出了大力。
顾鸿对他,自是一番看重。当然,此俱为后话。
徐家女在府衙内宅出了那般事,按顾鸿本意,本着意徐家接人,威北大将军那头未攀上,徒留徐家女无益。再者,顾彦安对她如痴如迷,搅得家宅不宁,顾鸿甚是头痛。桩桩件件,顾鸿只想徐家女即刻离开,徐家即刻接人。
他在顾刘氏床边守了阵子。
顾刘氏昏迷了整夜,被灌下参汤无数,这会仍未醒来。
到底威北大将军没走。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顾鸿怎担得起府城第一美人在府衙内被毁容之事,倘让城中士子结文相传,传去了威北大将军耳中,他如何交代?也非叫都司衙门那边笑话死不可!
好歹,顾鸿理智尚存,没让愤怒给气昏了头。
他既未斥责顾彦安,也未过问内宅一事,只为此事惋惜,让徐少夫人安生多住些日子或日日来陪陪徐家女,尽可能请名医医治,费用当有府衙包揽。再者,顾彦安来正房的一通动静,顾刘氏又被激得一病不起,徐家人便是木透了,也该将此二桩连在一处想了。
为堵住徐家嘴,顾鸿忙不迭的去信高隆府,并在信中大夸徐子民,让高隆府——顾鸿同年好友,于本次评考中力荐徐子民。
“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有了顾鸿荐书,蕙娘一事,徐孝贤便是有泼天不满,也只得作罢。数落过徐刘氏几句,道:“你诚心认错,多陪陪蕙娘,也…开导她一番,陈季先哪还能有命回来,且说不定都死了。眼下徐顾两家,不成亲家也得成亲家,多大的坎儿,咬咬牙也就过了。便是不为她自己,也该为她哥哥——”徐孝贤叹息一声,或是终于察觉到亏欠了徐蕙,便将未尽之言给咽了回去。
徐刘氏到底图靠着顾家,需顾家这门亲戚替她撑住脸面,纵然蕙娘一事中,她猜到还有她那位姑母的手笔,她也不敢质问。
终归自己理亏。面对徐孝贤嘱咐,徐刘氏诺诺应下。
“蕙娘。不吃东西、不喝药,这怎么能成?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徐刘氏从顾晚晚手上拿走药碗,用药匙许许舀起,送至了徐蕙唇边。
徐蕙轻合眸眼。往常那双翦水秋瞳,已早流不出泪了。
“蕙娘……”徐刘氏见她轻侧身子,瞧都不愿瞧见她,徐刘氏没法子,当着顾晚晚和兰香面,她也只得剖白,“你怨我,我知。是嫂嫂太着急,嫂嫂给你道歉,等你好起来,你怎样骂我都使得。咱们先吃点东西……好吗?”
“你哥哥那边等得急,又催得紧,嫂嫂是急昏头了,这才——嫂嫂的苦你不是不知,端午那阵、你哥哥才在那边又纳了一房妾,她们个个都争气,就嫂嫂一人没福气。你哥哥都快两年没回来了,我……”与守活寡又有何异。说到伤心处,徐刘氏掩面低泣,“你说,让我这个…徒担了个正房空名的,如何是好?”
“嫂嫂是错了,可嫂嫂也没办法了……蕙娘,你便原谅嫂嫂这一回…蕙娘?”她肚子已然无用,若再让子民觉着,她连如此小事都办不好,她在徐家,又该如何活。
顾晚晚在旁听得唏嘘,她倒从不知表面风光的徐家少夫人,过得如此凄苦。但再凄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