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澜海喝光茶水放下茶盏,额间飘上一层寒意。“旁人都道,昆仑少域主从未出过昆仑城。”
“岂止听过。”柳安安道,“因着这份‘从未’,是以少域主才登上了四域公子名录之首,只因另外三位少域主及各位少城主多少都在人前露过脸,而你,就连圣天门的圣天节都未露过脸。”
这些都是她从《四域公子录》和《四域美人录》上看到的。
“其实不然,我不止没出过昆仑城,实则平日都极少出昆仑府。”他眼中浮现一重阴郁。
“嗯?”柳安安疑惑望着对面的人半晌,恍然大悟,下一刻竟惊起一身冷汗。
一个人很少出府,却中毒多年。
柳安安望着昆仑澜海的眼里不知不觉带上了探究和一丝同情。被外人追杀昆仑澜海一项不甚在意,他的洒脱恣意都写在脸上,深居府中十几年,被人下毒十几年,近身伺候他的人屈指可数,十几载的情谊……或许这是他不想去探究的理由。
“如此一来,便可解释,为何你身边只有一个古怪的‘老奴’了。”柳安安道,“想必神医也是半路杀出来的。”
“我能有今日,多亏他。”昆仑澜海自嘲道。
“你信我能为你解毒,不过是觉得与我同病相怜。”柳安安道,顿了顿又道:“从前母亲在时,一再让我忍让,我便听她的。其实,打心底里觉得有些事,越遮掩越难堪,不如彻底揭开那层布。剜毒瘤虽疼,疼过便可痊愈,以后清风明月,皆是自在人生。”
这番话有规劝之意——逃避不如面对。
昆仑澜海未必不懂。
“你个小丫头,见过多少世面,学大人说话,谁教你的。”昆仑澜海眯眼眄视她。
“我虽小却不曾被谁困住脚步,十几年不得出府。”柳安安起身,“随我来。”
半个时辰后,昆仑澜海后悔了,看看浴桶里墨汁一样的水,再看看还再翻找药虫的少女。
他道:“柳大夫,你不是要公报私仇,一口气毒死我吧?”
“你大可不治。”柳安安找出十二位毒虫,慢慢捡出品相稍差的,回头睨一眼站在桶旁不肯下水的人,“少域主的胆量还没这个虫的胆子大。”她举着手中的蜈蚣朝昆仑澜海比划。
昆仑澜海一咬牙,脱掉外袍,又要脱裤子。柳安安回头瞧见,立刻拿药簸箕挡住眼睛。“裤子不用脱,直接进。”
水声传来,柳安安拿开簸箕,昆仑澜海已经坐进了浴桶里,只露出宽阔的肩。
柳安安走到浴桶边,将簸箕里的虫子一股脑倒进去。黑水翻起泡泡,好像将要烧开的水一般。
昆仑澜海咬牙切齿道:“我要熟了。”
“放心,且得煮,不是,我是说熟不了,就算熟了,你也会是最好吃泡的最入味的那个。”柳安安笑着出了制药房。
秋夕好奇地等在门外。“小姐那些虫子真能解毒?”
“自然能解毒。”柳安安煞有其事道,“疗效非常好。”其实,换成草药也一样管用,只是她想吓吓昆仑澜海,他虽救过她,但也坑过她。她答应替他解毒,可没说要以礼相待。“从今往后,他在这里一日,便当小厮一日,不用跟他客气。”
“小姐这样不好吧,怎么说也是少域主。”夏月道。
“我没收诊费。”柳安安对两个婢女道。
秋夕和夏月一听没收诊费,眼神立时变了。
秋夕抄起一把笤帚放到制药房门口,高声道:“药浴泡好后,记得把后院扫了,把水缸里的水打满了,另外把葡萄架上的虫子抓了。”
柳安安忍着笑回了前堂。这才对,放着男人不用,难道留着劈柴点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