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
牢房门哗啦打开，曾继武押着一个犯人进来。那个犯人身形清瘦，脸上的黑圆框眼镜破裂，一身长袍已在酷刑中碎成条缕，被血污浸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在曾继武的推搡下险些摔倒，佝偻着腰艰难地支撑住身体。
楼明远瞪大双眼看着来人，此时，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他的眼神开始迷茫混乱。
大桥和野俯身到楼明远身边，指着刚押来的囚犯：“这个叶宣民你认识吧？他的身份，不仅仅是个民主作家，是吧？”
楼明远感觉脑子里有把钢锯在拉扯，一边不由自主想承认，一边拼命警告着自己不要说出来。意识即将失控的感觉让他恐惧，他不敢去看叶宣民，生怕自己说出什么。
可大桥和野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说他到底是不是共产党？究竟是什么身份！”
楼明远齿间咬出了血，艰难地冒出破碎的语句：“有种你杀了我，杀了我！”
随着大桥和野大声逼问，楼明远感觉意识越来越失控，紧咬的牙关间发出低声嘶吼。
欧孝安的手忍不住朝腰间的手枪摸去，心中涌起想帮他结束痛苦的冲动。
楼明远紧闭上眼，突然大声说：“叶宣民，你的书我看过，写得好！日寇对我国国境所及，穷兵黩武。我中华儿女，悲愤难抑，必奋起卫国……”
他非常聪明。对抗不了药力，就去顺应它，让自己的思维转向叶宣民的作品，真情实意地嘶吼着背诵叶宣民书中的语句。
大桥和野铁色铁青，连声吼着“住口”，也堵不住那滔滔不绝的背诵。
叶宣民看着楼明远，眼中蓄满泪水。
欧孝安的手从枪套移向裤袋，摸出烟盒，拿出一根咬在嘴上，掩饰自己颤抖的双唇。
楼明远渐渐没了力气，声音也减弱，在口中喃喃嘟囔着：“叶先生，他是叶先生他的书写得……很好……”
楼明远的头垂下去，声音也没了。大桥压了压怒气，凑上去，耐着性子，用很低的声音引导着：“楼同志，告诉我，叶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楼明远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他挣扎着，如同在梦魇中与魔鬼博弈。
大桥和野看着楼明远的挣扎，脸上反倒上浮现出一个阴森的微笑：“你的意志力很强大，但是，这恰恰出卖了你。谢谢你，向我证实了这个人的价值。他一定是共党组织中很重要的人物，是不是？”
楼明远抬起头来：“他是……他是……”
他拼命克制自己的身体和思维，但已经控制不住，口中吐出含混不清的语句，大桥凑上去试图听清：“他是谁？”
一股鲜血喷到了大桥脸上。大桥和野忽地抬身，看到楼明远嘴里涌出鲜血。
大桥气急败坏：“他咬舌了！快，阻止他，快！”
安藤立即冲上前，用手强掰楼明远的嘴，楼明远终于松了口，吐出一截断舌！
剧痛让楼明远清醒许多，他笑起来，那是挑衅和嘲讽的笑容，嘴角的血淋漓下淌。安藤想方设法给他止血，却止不住他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他笑着笑着，眼睛渐渐失神，失去意识。
安藤忙乱地止血抢救。
站在后边的欧孝安，感觉血色漫进了眼里，内心的痛苦愤恨如地底岩浆，却找不到爆发的出口。
大桥和野忽然转头看向欧孝安，眼神犹如猎鹰一般犀利：“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欧孝安脸色苍白，强扯了扯嘴角，说：“这些共党就不能乖乖招供吗？非弄得血淋淋的，看着头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