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月洞门,里头安安静静,湖石砌的石阶上零星生着绿苔,窗外梧桐叶子已是橙黄,一阵风起,叶片摇摇转转落在阶前。
瑗珂抬头往半开着的窗牖里望望,一缕苍术气息淡淡飘来。里头必是有人的。她小心提裙步上石阶,犹豫一回,伸手敲了门扉。
里头没动静。
许是敲得太轻了?瑗珂稍加些力气,再敲一敲。
漆门“吱呀”一声,直截转开半扇,瑗珂不曾料到,仍举着右手,呆呆对着门里头。
澄信此时低着头,目不转睛地对着才得来的话本子正是一目十行,先模糊听着门首“驳驳”两声,并不在意,接着又是“吱呀”一声,门直截开了。澄信赶着再看两行,勉强抬头,谁知媳妇大张着一双媚眼怔怔对着自己,澄信先是一怔,再几乎跳起来,连忙阖了本子立起身来。
瑗珂哪晓得门不曾上锁,大喇喇推了老爷房门好不丢脸,发一回怔,待回神,恨不能转身逃了这里。老爷原坐在书案前对着卷册瞧得认真,抬头忽见了自己,先怔一怔,再便微笑起了身缓缓向自己这边走来。瑗珂没了退路,低头微福一福。
“老爷。”
澄信向她身后望望。
“夫君在屋里,不曾来。”
澄信微一沉吟,再点点头。“媳妇有话说?先进来罢。”
瑗珂已红了脸,想着还是告辞的好,却不由地低头走进来,尴尬尬立在当中没处下脚,偷眼望着四下。
山斋原不大,地下铺的亦是金砖,四周皆是敞窗,书案在紧里头对着斋门,右手是几只架格,左手一张矮榻。靠下手些左边撂着一套烹茶的物事。
瑗珂往书案上略扫一眼,文房四事俱全,上首还放着炉瓶三事,此时正当中搁着一本靛青皮的卷册。
澄信瞧见连步转回书案前,伸手将那卷册题名反手扣了。
瑗珂瞧得稀罕,不由瞧公爹一眼,公爹对她淡淡一笑,她连忙又将头低下去了。
澄信指指右边灯挂椅请瑗珂坐,自往门首将两扇斋门大大敞开。
“前月诸事杂冗,辛苦媳妇了。”
“老爷言重,奴不敢。”
“前头是初到,不免图个热闹,吉利些。平日家里还算安静,并不大生事。媳妇住一阵就晓得了。”澄信说着自烹了一盏茶搁在瑗珂身侧矮几上,又坐远了,自也将茶轻啜一口。
儿妇仍不说话,澄信无头绪,只得又道:“听说前日媳妇将主母送来的几个丫头打发了去。可是有甚么不称心的?潇池年幼,怕是累得媳妇多受了不少辛劳。”
瑗珂连忙谦道:“老爷多虑了。夫君文质彬彬极懂事的,奴并不辛苦。只是一点私心……奴原带着几个自幼贴身的婢子、乳母,使得惯些,并不缺人手。奴见识浅,总想着人一多了,脾气各异,难免生出事来……这才辞了。岂敢成心驳主母一番好意……”
瑗珂还说着,澄信听得暗笑。夫君“懂事”,想来潇池闺房中仍是一团孩子气。
瑗珂仍在说,“那夜婆母原先陪嫁的几位姐姐来陪奴……说是老爷央来的……奴还不曾谢过老爷……”
说着起身又福了。
澄信回神,摆手教她坐。“原是应该的,她们几个如今离得还算近,你若更亲近那几个,遣她们来帮着些也使得。”澄信顿一顿。“池儿同那几个丫头也还熟些……”
瑗珂应下了。两人又没了话,瑗珂仍没离去的意思,澄信一面沉着姿态,千方百计寻些不相干的话来讲。
“池儿不曾一道来,想是在房里淘气?”
“夫君正歇中觉。”
澄信几乎就要笑,忍住了。“恁大了仍是这样惫懒,不分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