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红透,文鹤又笑了,“此处不是地方,且到园中再讲如何?”
寒琅低头沉默,半晌才点点头,文鹤带路,叔侄一前一后往园中去了。
既到花园,两人坐了凉亭,瑶琴对水。
“方才我听你弄的是《酒狂》?”
寒琅垂首,“是。”
“听你指法倒比你父亲还慢些,可是跪指有些难处?”
跪指原是《酒狂》顶要紧的关窍,只是指法精微,极易出错,一个不慎便是茧破血流。
“跪指倒还将就得,只是……三伯也听到了,原想学着父亲那份朴拙,却是画虎类犬,不成腔调。”
文鹤无言,一时风过,吹皱一池秋水。文鹤忽而笑道:“这琴是你父亲留下的?”
“是。”
文鹤起身略扬一扬衣袖,寒琅心中疑惑,一面仍是让出座位,由文鹤在琴前坐了。
文鹤笑笑,“你父亲不在,我胡乱误一回子弟。若他在,我断不肯碰这琴的。”
说着稍调了弦,两指一拨,《酒狂》狂浪而起,时松时紧,时疏时密,怡然自得、狂放不羁,同怀瑜全不是一个路数。寒琅望着琴弦心中惊叹,震撼不已。
他因从不见三伯蓄甲,原以为三伯于琴事并无兴趣,谁知竟是直截以指尖肉茧拨弦,其声摧金断玉,这是要苦练多久才能生出的茧子……寒琅望得胆寒,几乎忘却细听其中曲调。
一曲奏罢,寒琅仍瞧着文鹤右手,文鹤瞧见,自对了短浅甲盖笑笑。
“我指甲生得软,使不得,只得如此了。”说着又向寒琅一笑,“到底声音闷些。”
寒琅连连摇头,再向文鹤作揖,“伯父苦功,寒琅感佩不已!”
文鹤又笑了,“行了,旁人马屁还罢了,怀瑜的儿子感佩我的琴,听来倒似诮语。”
寒琅摇头,跟着笑了,却没再作谦辞。文鹤瞧他一阵,笑道:
“你也瞧见了,此曲本不止一种奏法。你父亲那样弄,是发于他心。你奏,便当发于你心,何必硬学了他?处处掣肘,如何弹出个中精神。”
寒琅垂首,一字不发。
文鹤又笑道:“我问你,可曾用了酒?”
寒琅一怔,认真答道:“不曾。”
文鹤哈哈大笑,“这便是了,酒都不曾用,哪里弹得好《酒狂》!听伯父的,下次练时先吃它两壶,必有长进。”说着一掌拍在寒琅肩上,寒琅不曾预料,面色一怔,身子却没动。
文鹤宽大手掌捏在寒琅肩头,“恁小的年纪,肩膀僵得这样。”他随手捏着,手上温度融融传在寒琅身上。文鹤皱眉还道:“一个孩子,白弄了多少东西在肩上,参商都不见你这样。”
寒琅忽地一阵泪意暗涌,不能开口,紧紧咬牙。文鹤两手都搭上寒琅后背,一面抚弄,一面道:“你父亲还活着呢。便是他远些,你叔叔伯伯都在。天大的事,有家主,还有你三伯,哪轮着你?瞧瞧蕴儿,再瞧你几个哥哥,孩子便该有个孩子样,别弄得成天苦大愁深的,听见没?”
寒琅半晌才“嗯”一声,全是鼻间酸楚之音,文鹤听得暗叹。
一会文鹤再拍一把他肩上就要劝他去玩,寒琅忽而回身,退几步深揖在文鹤面前,认真道:“前次向四伯求画,寒儿晓得其中皆赖三伯周旋,为此三伯连《庐山高》都出了手,母亲还……”
寒琅愈说声调愈发可怜,说到母亲不好开口,缄默许久,才道:“侄儿行事全无章法,不单母亲不悦,还使伯父受这般……”连“折辱”二字都不堪提,寒琅半晌才道:“侄儿有错,不知如何向伯父致歉!”
文鹤瞧着身前心疼不已,胸中滚过多少腹诽,却不好出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