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痘印迟迟未消,在瓶内插着芦苇的他,心血来潮地拿起毛笔,点着我的朱砂和银粉,在额上染了几瓣红,在铜镜内瞧着,像极了一朵五瓣梅花,尤其是纤细若发的梅花蕊,珍珠粉打底,如细银线穿过,比真得还细腻鲜嫩。
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他不屑一顾,“我不是只会骑马玩闹,我们家不分男女,八岁之后一律要拜师学习,上午习字识文读经,下午骑射女工,晚上是夜读功课。我跟妹妹还有侄女们都是一块学过。这‘梅花妆’,佛祖显灵邀请,我也懒得理他。”
要是没见堂堂博士沦落到给你带孩子,今天我就真信了。
“你不就希望我出席官宴吗?我可不参与你的一切政事。”
放下铜镜,我望向白墙边的红柳。
第一天斛拔老从事迎接我们入府,还特意请来道场人给我们乔迁祷祝,为首的巫师一见我,变得面如死灰,说什么不肯来刺史官署,最近他才用飞鸽传书请我去夏宫解厄。
书上无半点字迹:鲜血画就的半圆顶下,一人横卧一人伫立。
“为我庆生也不行吗?那天可是我第一次想好好过的生日。”
他婉求道,我在温暖的手里,画了一个小小的梅花,合在我额上后放下。
“我已约了人出门,晚上你早点回来。”
“你不怕晚上我烂醉如泥,被土酋长的女儿们截了去?”
“不怕,”我笑望着他,“你现在戒酒戒赌,酗酒的话,会发背上的毒疮。到时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爱找什么样的找什么样的。”
“想得美,”他一乐,眼里浮现迎光闪亮的金子,“不去就不去,但你晚上要如我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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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铺了一道的凄冷,进入宫内,悄悄化作暖煦的春风。
“多年未见,风铃夫人可还安好。”
顺着回声寻去,在正殿东北角落,我寻觅到披着曳地黑毡毯的巫师。
似乎见过,我施礼回报着大金耳环波动的和蔼笑意,低首之间,余光扫到他枯瘦的手中执着一副缀满宝石的铜铃圈。
“大师吉祥。”他的装束,像往日尔朱荣请来为我驱邪祈福的众巫师之一。
“夫人好记性,还记得老朽的残颜。”他说着浑身颤巍着,好像说句话就要倒,我忙去搀扶他,他遥遥地摆手,一边摇着铜铃,一边跟我介绍这统万城的夏宫。
“夏宫是赫连大王倾国之力建成,雕画比建康的王谢亲笔还复杂,宫殿比洛阳的皇宫大殿还宏伟,为确保每一寸都刀枪不入,聪慧骁勇的阿利将军亲自带剑验收,如果一剑刺伤,就立即推倒宫墙,用匠人之躯血祭后,再重新设计塑造。大王本希望江山也能稳固百代,可仅修城建宫一项,他就违背了神的旨意。”
怪不得殿内壁画,不是狰狞张牙舞爪,就是擒拿残暴的嗜血画面。
血泪,和城墙一样高到十几丈。
“大师用心良苦,确实只有这里才能镇住我身上的异音。”
“违了神的旨意,不管何方大王,都会遭受天谴。你回头还来得及,趁今晚,赶紧离开他。”他闭着眼睛,还是不停地摇着铃,但跟我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没违背给大将军的誓言。”没嫁娶就不是嫁,我心跳加快,苍白地搬出他的逻辑。
巫师苦笑地睁开眼,眼里只有浑浊和无望,声音嘶哑若无,“孩子,我知道你不想,早晚,偷来的日子,不是你们,也是你们的孩儿去还。”
什么?我不会跟他生子!我紧跟着请他明示。他重重地咳出一阵鲜红,让我忍不住心疼,又不敢贸然上前。好一阵子,他咳到话也说不出,无力指着上下,干枯的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