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罐笼缓缓从井下升起,咣地一声停下来,笼门打开,十几个下班的人一脸木然地涌出来,一伙人鱼贯进入罐笼。咣地一声,脚下一震,心里一悬,整个地面缓缓向上升起,罐笼里只剩下笼顶惨惨的微弱灯光在轰隆隆的声音中无边地下坠,一会后耳朵里开始响了起来,可他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喘气和心跳的声音,站在旁边那时的师傅孟庆堂拍了一下他肩膀,“别怕,再来第二回就没事了”。但他那时就是感觉那个降落无边无沿,仿佛到了人世的尽头,正在狐疑的时候,外面一亮,脚下又一震,咣地一声,罐笼到井底了。
笼门再打开,他随着大家伙一起出了罐笼,跟着师傅走了一段时间大巷,又拐到生产巷中,中间有十多米要完全弓着腰半爬过去,到了回采工作面上,除了矿灯上的光亮之外,四周漆黑一片,师傅拿起钻机,说你已经在地面上学会用钻机了,现在你来辅助我打眼。
确实像师傅说的,下了几次井之后,周树海再也没了刚开始的慌张,二十多年后他躺在省人民医院病床上闲时曾经算计过,从他开始下井到他住到省医院时总共下了虽没有上万次井,但大差不离也有六七千次。在井下,他经历过在一米五高的工作面里一干干一个月时间,进到里面就一直半跪着干;也经历过穿越将近一米深的稀煤区,满靴子里全是煤浆和满脚炭渣炭块;更经历过一起下井的工友一下子就被埋在一米外的身边,以及自己与工友们躺在黑暗中十多天,没吃没喝,没有任何希望地等待救援。
但在刚下井的那段日子里,他满心欢喜,每天高兴地算计着每一次下井可以有四毛五的下井费,离转成正式工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