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客栈的那一刻沐风才得到了解脱,他扛起那些包裹就往楼上跑,顺便去喊一来就开始搞清洁的明虚。
待他两人慌忙跑下楼,鹿尘却将那只白鹿的缰绳往沐风手里一塞,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对着葵仁叹了口气,随后便无语乘风而去了。
师叔眼神中刺来的凉意还未消减,沐风有些哆嗦地问道:“师叔他这是?”
“真是抱歉,他今日不知跟谁怄气呢,一出门就这个样子了。”师父的恼怒实际上从三天前收到苍元师父的信便开始了,葵仁的选择更是添了把柴火。但此时她确实难以言说,只好一脸歉意地拉着沐风的手,顺势塞给他个剥了壳的栗子。
“没关系的,姐姐。呃,师兄。”
她今日垂了长发在身旁,柔柔的话语同以前那样温和,沐风又有些恍惚起来。
此时明虚开言道:“葵仁师弟,先上去休息一下吧。”
葵仁则走到揽清身边,牵起她的手道:“刚刚已经答应清儿要陪她去看糖画的,师兄也一起来吧?”
对于此等游玩享乐之事,明虚这回竟点了头,甚至对沐风道:“师弟,把鹿交代店家栓到后院,我们在这儿等你。”
这一幕可惊呆了揽清,她鼓囊囊的嘴里还嚼着半颗冬枣,含混着问道:“哥你转性了?”
明虚没有答话,只是找了张长条椅子坐下。对于前几日法玄信中的劝导,他也许听进去了五分。待到飞蛾投火之际,他就真的再没了温柔的立场。
葵仁被揽清拉着,在喷火的、飞刀的、耍猴的、变脸的之间不停穿梭着,一手一个烤地瓜,兜里还装了把炒花生。她两人趁着沐风去栓鹿时,都换上了棉制常装,绣了花的布鞋面上此刻已浮了层薄土,几乎齐腰的长发用桃木簪随意绾着,飞笑的面颊上仿佛擦了今日的晚霞。
沐风和怀里揣了拂尘的明虚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停下翻看一些木制的机关道具,或是去铁匠铺瞧人家铸农具,偶尔会有刀和剑。随着日光一点点散落,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一阵阵喝彩,循声望去,原来是打铁花的。一簇簇的星点升起、绽放,又消失,给人们的笑脸带来一瞬的光明。他幼时便羡慕这些星点,真的好想绽出哪怕一瞬间的华光。
见沐风看得入迷,明虚走上来问道:“想什么呢?”
思绪中断,回忆抽离,金光点点、打铁叮叮,沐风忽然回忆起那块铜制腰牌来。
“没。呃,师兄有牌子吗?”
“什么牌子?”
“就是刻有‘云门九数’的那个,大师兄给我看过,说我还不算正统弟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扭到了一旁。
明虚眨了眨眼,有些诧异道:“大师兄说的?”
“嗯。”
他抬腿往前走着,不断思考着登羽话中的含义。半晌未果,却又认为他一定有他的道理,便甩了下拂尘回头道:“有倒是有,不过这是以前师祖给拿着玩的,从没人把这个当成什么依凭。”
听了这话,沐风好似丢下了个包袱一样松了口气,随即又陷入了沉思,甚至没注意到在远处挥手的揽清。
见没人搭理,揽清只好拉着葵仁又跑到他们面前,一脸兴奋地举着个不倒翁道:“哥,你快瞧这个!”
“买的什么?”明虚接过那个红底黑面的木疙瘩,端详着那张怒气腾腾的脸,张目如铃,面相庄严。
“我们刚在编竹篮的那边看见的。这个翁大哥跟你一样,成天绷着个脸,但是一摇起来就笑了,哈哈!”说着,拿过那个不倒翁,放到地面上摇晃起来。
这小巧的玩意儿装了机关,随着身体的摆动,两张木头脸一怒一笑地来回换着,和变脸戏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