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粉红色的木槿花。
“诶我说,我挨你一刀,我没哭,你怎么先哭上了?”看见阿素哭,之前院子里那种不自在感,又爬上了于永义的心头。比起左肋的刀伤,女孩的哭泣让他心头更乱。
除了按住伤口的手还有些许力气,阿素整个人都瘫软在了于永义怀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憋了两个月、或许更久的眼泪,终于和她的悲伤一起肆意流淌。
她在哭什么呢?她哭的东西可太多了!
她哭自己苦命的妈妈,哭自己不争气的爸爸,哭这个贫穷而又毫无希望的家,她哭自己为什么投胎成一个女孩,哭爸爸怎么不熬到自己足够大再死,她哭自己再也用不上的校服,哭自己彻底变了样的未来,哭自己的杀父仇人竟也是救命恩人,哭自己无论是爱还是恨都会和这兰库帕的夏天一样黏腻而模糊不清的。
于永义听懂了她的哭声,他将臂膀轻轻环上女孩的后背,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
不知道哭了多久,女孩终于停下了哭泣,伤口的血也止住了,阿素又从包里掏出其他药品,开始帮于永义包扎起来。
“这一刀,是替我死去的爸爸刺的,他是混蛋,但是也死得太惨了。”
果然是这样,于永义早猜到了。这个姑娘爱恨分明,每天寄身于杀父仇人的篱下,又受一份人家的好意,该多么煎熬。还好这份仇恨并不很深,不然于永义可不就是皮肉伤了。
“那你该去刺阿东啊。”于永义什么都知道,但是就是要开玩笑。
女孩听她这样说,先是一怔,然后脸上浮出了难堪的、似乎做错了事的神情。
于永义见状急忙哄道:“没事,没事,都一样,你气消了就行。”说完他笑了,冲女孩露出一口大白牙:“现在你杀父之仇也报了,你就安心在药叔那待着,你要再去上学也可以。以后我就是你哥,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听见了么?”
“谢谢于大哥。”女孩包完了伤口,跪在地上,向于永义磕了个头,“我叫阿素。”
他们从小屋里出来,关上了身后的门,也关上了阿素的过去。女孩把钥匙放进了门口信箱,这个家她以后不会回来了。
她在家门口深深呼了口气。她失去了一个小家,还失去了很多很多其他的东西,但似乎又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不明白,过去虽然也有种种好处,但也有种种包袱。没有过去的人,走起路来,总是更轻松些。
于永义在她跟前走着,摇头晃脑的,她在他身后慢慢跟着。两个人的故事似乎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又有了第二个新的开始。
夜深了,黑黑的夜幕似乎也变得更高更深了,他们双双行走在兰库帕永夏的深夜里,似乎也走进了黑黑的夜幕里,变成了两颗星星。
他们还不知道,很久以后,他们会变成对方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