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可是火绒湿了,怎么也打不着。
嫂子说:“我那锅台旁的小窝里还有几根火柴,你去拿来吧,放在胳肢窝底下夹着,别湿了。”
尤林跑着取回了火柴,点上挂在墙上的那盏小油灯,豆粒大的火苗,在冲进来的风雨中忽明忽暗,屋内的积水渐渐多了,后墙的裂缝也渐渐大了。
尤林干妈正似跪非跪地趴在炕上,蜡黄的脸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嫂子问尤林说道:“"毒蝎子"家的牛群还在山上?”
“嗯!”
“你晚上来家,"黑大门"里的人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尤林答,“黑了天,我把牛群圈到白沙河南岸的那片柳棵林里,就来了家。”
嫂子想了想,分付说:“那你快去看看吧。雷雨一打,牛惊了群,跑散了,"毒蝎子"更饶不了咱。”
尤林“嗯”了声,冒着猛烈的风雨往外走,又被大妈叫住了:“想着你爷爷和爹爹走的事,不要露出风声去。不管谁问你,就说不知道。”
小场院屋子在急风暴雨的袭击下,剧烈地摇动。
嫂子用眼向四周扫了扫,下意识地要找出点什么来,但到处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她问低低呻吟的兄弟媳妇:“一点打算也没有?”
尤林干妈的脸贴到炕上,轻微地回答:“这年月,天灾加人祸,还有咱穷人过的日子?尤林在"毒蝎子"家里白干活,他爹几个月来打短工找不着主,拿什么准备?”
她支撑不住了,将身子靠着墙躺下来,急促地喘气。
嫂子的心提到半空里,七上八下,翻来复夫,很不是滋味。
宋家的主心骨、顶梁柱走了,又赶上这么个时刻……她看看柱子妈平静了一些,便说:“你先躺躺,我回家给你熬点米汤,一会儿就回来。”
她出了门,投身到风雨交加的黑漆漆的天地里。
嫂子走后,停了一阵,宋震海的妻子又在经受着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她躲开屋顶漏下的水柱,趴在土炕的一个角落里。
一束白色的闪电从树条编的门上透过来,射在她那蜡黄的脸上,她听听外面,除了雷响就是雨声。
她忍着周身的酸痛,不自觉地向外面看看。这时候,她多么希望宋震海能一步迈进来呀!在这个时候,还有比自己男人站在跟前更壮胆的?但她自己知道这是妄想。
他走了,越走越远了……
又一阵疼痛袭来,使她不自主地从炕上爬起来,然后又躺下。
豆粒大的汗珠,顺着她那蜡黄的脸上跌落下来,把散乱的头发都沾湿了。
她咬着牙,低低呻吟两声,用手撑起身子,倚在墙角上,头垂在胸前。
她的身子虚弱极了,满身没有一点力气。她唇干口渴,细心地辨别小屋外的声音,做着男人能一步返回来的幻想。
“喀嚓”一声,随着南老寨顶峰炸开那颗沉雷的时刻,她感到了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
她脱口叫了一声,一个新生命问世了。
女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哇······哇·····”
新生命面对着这天摇地动的世界,强劲地哭了起来,哭声淹没了外面“隆隆”的雷声,也把母亲唤醒了。
女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周身发软,目眩口干,骨节象散了一样。听到婴儿那短促暴躁的哭叫声,她用尽全力睁开了眼。当她的眼光触到婴儿那嫩光光的脸蛋时,一阵喜悦涌上她的心头。
这是她多么熟悉的那张脸啊!这不就是他爹的那张脸吗?四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