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曹门往南二十里,已经出了京城。
这里是两省交界处,来往的行人不多,偶尔有行人经过,停在一个老妇的茶摊前,喝些香饮子,有余钱的,再点几样点心果子。
老妇人佝偻着腰,凌乱的白发风中乱舞,脸上皱纹交织,诉说着岁月的无情和生活的艰辛。
没有客人时,老妇就坐在茶摊前,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元驰换了寻常装束,与谢凝两人坐在茶桌前,点了紫苏饮和香芋糕。
老妇人颤巍巍把食物端到桌案上,转身又回到了摊位后面的竹椅上坐着,没有说一句话。
两人默默吃完,亦没有开口。
结账的时候,谢凝走过去,问道:“大娘,多少钱?”
老妇人看了看两人桌案的盘子,说道:“小官人,九文钱。”
韩元驰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递了过去。
老妇了接过,瞬间变了脸色。
那银锭上有皇家的徽号!
“我不要钱了,今日生意就做到这儿。我身体不舒服,要收摊了。”老妇人说着,把摊位折起,桌椅收回。
韩元驰并没有阻止,帮着一起收摊,“夏大娘,您住哪儿?我送您回去。”
这一声‘夏大娘’,把老妇的魂儿都要吓出来。
她自出宫以来,隐姓埋名二十年,外人都叫她‘香茶娘’,从来没有人叫她‘夏大娘’。
她深知,若被人发现了真实身份,就算裕贵妃也难保住他。
“小官人别乱叫,我不姓夏。”老妇人说道:“我要回家了,你们也请回吧!”
待东西收拾停当后,老妇人推着独轮车,向西北方走去。
前面是一个陡坡,车上载重,老妇人身子单薄,推着车十分吃力。
韩元驰走过去,扶着一边的车把,稍一使力,车已越过去。
老妇回头望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感激,每日她出摊,最怵的就是这个坡,下坡时独轮车跑太快,她拽不住,有时连人带车都会翻进沟里。上坡时她力气又不够,使尽浑身力气才能翻过这个坡。
“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力气。”她喘息着说道。
“大娘,车上还有位置,您坐在车上,我推您回去。”韩元驰说道。
独轮车塞满了东西,但车前头还有一处小小的空位,谢凝把东西归置了一下,把帕子垫在上面,“老人家,上来吧!他力气大,不用白不用。”她说道。
老妇人也着实有些累了,她年纪大了,若不是为了这几两碎银,她岂会到离家数里之外的地方摆摊。
不过是吊着一口气,多撑几年罢了。
她看了看那绣着兰花的绢帕,语气终于缓和下来,“乡野村妇,讲究什么?”
她把帕子取下来,折得四四方方,双手呈给谢凝,“别给小官人弄脏了,您收好。”
韩元驰推着独轮车,车上坐着老妇,后面跟着谢凝。在老妇的指引下,回到了家。
所谓‘家’,不过是几间茅屋,柴门没有锁,谢凝轻轻一推,便开了。
老妇人把两人请进屋里,已经是深冬了,连个取暖的炭盆都没有。茅屋不挡风,偶有穿堂风吹来,让人生生打个哆嗦。
老妇加了件厚袄子,沏了杯热茶,“客官别嫌弃,将就些用。”
韩元驰并没有因为房屋简陋、餐食简单而别扭,他一口灌下有些发涩的茶水,又将空碗递过去,“大娘,再给我倒一杯,刚刚走了不少路,渴坏了。”
老妇笑着又倒满一碗,“我这里,许久没人来过了。今天,真是比过年都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