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华悠悠醒转,仍在自己的闺房,那些前尘往事竟已过了快三年,究竟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她大梦一场?
照顾她的嬷嬷听见她醒来的动静,走进房里在她床前掀开了帘子,看了看她的脸色,有些担心。
“大小姐怎么昨夜在院里喝得那么醉,可有头疼?”
林卿华闭了闭眼,缓缓坐起来,对她摇摇头。
林清云自然也知道了她醉倒月下之事,得了空又来看她。
“你若是现在后悔,哥哥也能去求皇上,取消婚约。”他刚及第受赏时,本就是要去求这个恩典,可林卿华却拦住了他,说她是心甘情愿地嫁。
他是林卿华的同胞哥哥,自然分得清楚,她是不是真心,因此当时虽心有所憾,但仍是收起了念头。
可他得知林卿华大醉,在他昨日和她说了这许多以后。
他心里猜测,她或许是听了江湖逸闻,想到自己终将寂寞宫闱,心有不甘。
林卿华果然精神不佳,却还是摇头:“我说过,我要入宫。”
林清云是殿试时才第一次面圣,在此前,他对皇上有过许多想象,不仅因为这是他从小就知道会娶了自己亲妹的男人,更是因为他是他将来要效忠的君主。可他真正抬起头看见他的脸,却发现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尤其是这几年的君臣相处,林清云从心底不得不感恩这位明主,也不再对这桩婚事如此抵触,若卿华愿意,说不定真是一桩好姻缘,可到如今,他也不能十分确定她的心意。
若她只是怕连累母家......
“先前与你提起过,我在京中结识了一位好友。三年前入京赴考作文章,行文大胆,剑走偏锋,我原以为历来君主都忌惮此种乖张的臣子,可他不仅中了探花,如今还被皇上放在眼前,竟是极为重视的样子。”
“咱们林氏学的是正派规矩,我也知道有些古板,可我从前不觉得真有什么不合道理的地方。但我一对上这人,在政见上竟总能成争锋相对的境地,他屡次用最出格的观点驳倒我,偏偏一下朝堂,还总有办法说得你生不了气。一来二去,他竟成了我在京城中关系最近的好友......”
“安佑怀,听名字就像个比云安袁大儒还规矩的儒生,可一张口连君上和圣祖都敢冒犯,这样的人皇上都能毫无芥蒂地容下,他从没有一次因言行过分而获罪,说明这位皇上并非滥用权威,独断好杀之辈。”
也不会因为解除婚约而伤害整个林氏。
林卿华听懂了,林清云却不知道,正因如此,她才要成为这个帝后,可她无法对他说出这真正的原因。林清云是她的亲哥哥啊,他最希望她的婚姻是“愿得一心人”,他希望林卿华能有和他一样选择的权利。可她偶尔闭上眼,就会再看见学士互辩、看见骨瘦如柴的“丫头”、看见流离失所的升州百姓......她的自由、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固然可贵,可还有更重要的......
所以她只说:“听起来那位安佑怀很有趣,我真想见他一面,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你林清云说得心服口服。”
她笑起来,三年前她说安佑怀会和她兄长成为好友,果然被她料准了。
一别三年,安兄如愿以偿,能在朝堂上一展抱负,可还记得那个扮作“谢卿”的女子,还有那一把剑?
而她如今只能是林卿华,转瞬便要身披华裳,头戴凤冠,拜别生身父母。
云安林氏的祠堂外站满了人,她发上的凤钗像有千斤重,而她跪在蒲团上,叩最后一个头。
临走前,父亲红着眼,而母亲紧握着她的手,林卿华忍住泪,小声说了一句:“女儿不孝。”今后无法承欢膝下。
远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