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抚着发白胡须,笑道,“老夫来提醒将军一句,莫要忘了你与我们陆家的婚约。”
裴璟面色无常:“自然记得。”
裴家与陆家的渊源要从上一辈说起——
陆家出身显赫,几代人皆当朝为官,高至宰相,一时尊荣无比。而裴家相反,在朝堂谨小慎微,无一席之地。
若不是老爷子舍命救过陆家家主,那婚约是必不可能落到他们裴家的。
陆家前些年提过解除婚约,恰逢遭遇变故,就没了后文。
现下裴家今非昔比,裴璟深得朝廷重用,是皇帝身边红人。想来陆家是铁了心要结这门婚事,不然也不会当面来问。
二人在宫门口辞别,陆家马车“辘辘”作响,驶进长街尽头,踪影无处可寻,只留下车轮沾水轧过的寥寥痕迹。
裴璟抬眸扫过,他神色异常发冷,连着周遭气息也寒冽起来。
“将军,我听府里人说……”时酒从远处牵马跑来,他话说一半,见裴璟神情不对,当即捂嘴噤了声。
那模样着实瘆得慌。
“嗯?”
裴璟翻身上马,嘴里漫不经心应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姑娘晕倒了。”
*
枝叶扶疏,隐没于林间一条小路,金铜轿撵徐徐行进。
金铜轿撵前后缀着红罗销金掌扇,顶部覆着层淡淡漆红,云纹饰底凤凰图腾相绕,四面珠帘挂有缠绸缎。
透过木窗珠帘摇曳缝间隙,可以隐约窥见轿中女子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她宽大衣袖下青葱玉指握着半截红绸,红盖头内依稀瞧得出头顶凤冠,轻遮容颜也掩不住生在骨子里的龙姿凤采。
女子坐得端正不曾有过动作,直到随行侍女神色慌张掀开珠帘,嘴里不知说了些甚么,她才猛地扯下盖头。
白玉想看清女子面容,她双腿却如何不肯前进,像有链子锁着,动弹不得。
恍惚间,有一双小手挽过她的手臂,左右晃着。
“长姐,跟我回家好不好?”
一道稚嫩孩童音从白玉身后响起,她听着莫名熟悉,总觉得似曾相识。
白玉转身想一探究竟,随之闯入眼底的是遍地血红,耳边哀嚎凄厉,像要把人活生生扯着拽下去。
逃。
快逃。
这是白玉此刻唯一的念头。
不知怎的,她眼前一黑,视线再度明了时,白玉望见林间深处站着一人——
裴璟手持一把银白长剑,玄袍默然而立,枝头绿叶纷纷漫天而下,临绘出他未曾收敛神色的眉眼。
裴璟背抵着光,他发丝流落在光影间漾开,细瞧不真切,有种妄入凡尘烟火的错觉。
白玉想开口叫一声将军,奈何嗓子始终发不出音来。
情急之下,她提起衣裙踏过血泊,直奔裴璟而去。
待白玉与裴璟相距偏差分毫时,男人回头如往常般漠然,他紧抿着薄唇,没说一句话。
白玉下意识想抓着男人手臂,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偏偏事与愿违。
滴答——
血顺着剑身流下。
裴璟手中那把剑毫无征兆捅入白玉腹部,后者不可置信低头,猝尔染红了素白衣衫。
他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白玉踉跄几步摔地,她嘴张了又张,喉咙像是被扼住似的,拼命用力才勉强发出“裴璟”二字。
“姑娘额头越发烫,都说起胡话了。”嬷嬷叹口气,“蒲欢,你请来的先生到了吗?”
丫鬟急急向窗外张望着,十指紧扣,跺脚道:“嬷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