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周嬷嬷圆润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中的浑浊也被闪露的异样光辉所驱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老奴进宫不过十二岁,在宫中做宫女,也算长了点见识,一直待到二十五岁时这才得了恩典,放出宫去,老奴辗转回到故乡湖力镇,十三年的时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回到小镇后,从之前邻居的口中得知,我入宫后不久,母亲便患了病,父亲好赌,没钱给她看病,捱了没多久便撒手人寰,而我那可怜的弟弟也因无人照料,不久后也紧随母亲而去……”
“父亲嗜赌欠下赌债还不起,房屋田地被人收了之后,又被人打断手扔在街上,有些疯疯癫癫地,最后不知所踪……”
“如此,我倒也算无牵无挂了……”
“回到湖力镇第二年我便嫁给了一位樵夫,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有些清贫但好在安稳……为贴补家用,待到孩子长到五岁时,我便来到当时的安府里做乳母……那时的安府在湖力镇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只是当家主母身体不好,不得喂养,所以开出极为丰厚的条件聘请乳母,我因进过宫,比之旁人有几分见识,才得主母青睐,常驻安府……”
“未想……也是老奴命苦,那年春雨绵绵,山上长了不少野物,相公上山砍柴时便采了几朵野菌做菜,未想这些野菌有毒,一家人吃了那锅汤后便昏睡不醒,待到旁边的邻居发现送医之时,几人……上至老奴那已有七十岁的婆婆,下至我那只有六岁的女儿全都没了气息……”
说到伤心处,周嬷嬷一边拉着洛黄的手,一边默默地卷起衣袖揩泪……
“嬷嬷……”洛黄轻抚她的背小声安慰着,“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别太伤心了……”
“好孩子……”周嬷嬷拍着她的手背,泪眼模糊地道,“你不知道,人老了,过去的种种时不时就在脑海里过上一遍……时间越久越清晰……”
“也罢……也罢……”周嬷嬷将泪拭干,从脸上挤出个笑来,“你瞧瞧我,人老了话就多,说来说去也说不到重点……”
她起身拄着拐迈着小脚领着洛黄来到院中,笃地的拐杖显得格外慷锵有力,“既然老爷瞧得起老奴,让老奴来指点少夫人规矩,那老婆子就倚老卖老一下……少夫人,先将这碗顶在头上……”
洛黄一脸疑惑地接过她手里的瓷碗倒扣在头上,大大的碗面遮住了她的半个头。
周嬷嬷无奈上前将碗翻了过来,“现在走一步……”
洛黄抬腿长长向前一跨,看得周嬷嬷直摇头,“少夫人……你这样子走碗是很容易掉在地上碎……”
在头顶碗落地的瞬间,洛黄眼疾手快地脚尖向上一踢,顺着碗飞来的方向低头弓腰,碗稳稳地飞回她的头上……
周嬷嬷硬生生地将那个碎字憋回嘴里,随后嘟囔几句,另拿一个碗来到水缸前将碗盛满水后将洛黄头上的碗换下。
这下她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自觉毫无破绽,“少夫人,什么时候你能走到院门头顶那碗水能一滴未洒,如此,就算功德圆满了……”
这还不好办,在归化教多年,洛黄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轻功……
只见周嬷嬷一声令下,洛黄便如鬼魅一般,身形虚晃,不过片刻便已到院门口。
她得意洋洋地从头上端下水波微漾的碗,递给周嬷嬷。
周嬷嬷从递在自己面前的那碗水里看见自己微微发青的脸,随后两眼一白,头一歪晕了过去……
“嬷嬷……嬷嬷……”晕过去之前,她还听见扶着她的洛黄一脸焦急地再喊,“你怎么了?是天气太热了吗?”
……
对!是天气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