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远仁会把这么好的活让蒜头做下去吗?这活儿就几个人摆在桌面上,没人看得见深浅,会不会出什么事呢?前段时间,他就听说公社里处分了几个做假账瞒产的干部。如果远仁加害,蒜头年纪轻轻,没有一点儿防备之心。
吃完午饭,捡狗把蒜头叫到跟前,把两家的仇怨讲了一遍,要蒜头提高警惕。蒜头听了,果然非常气愤,说,明天不再去帮他记账了!
灯花却不这样认为。她说,去还得去,这是全村人的事,他再精明,心里记账容易变成糊涂账,弄乱了那可关系重大,那可是全村人吃饭的大事情!
灯花发了话,捡狗无法可说。
灯花又叮嘱说,你这一辈子总要迈开第一步,用文化谋生劳动,要记记住你手上的笔,与你父亲手上的锄头差不多,一不小心就会把庄稼弄坏,让乡亲们挨饿,所以要坐得端,行得正。
下午上工时间,远仁准时吹响了哨声。他看到社员捡狗走了过来,心里一阵紧张。但捡狗没有说什么。远仁放心了,他知道这是同意蒜头继续当他的助手。一颗心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远仁安排好农活,赶紧回村场叫蒜头。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家里人的意见。蒜头说,我婆婆没说什么,就是叫我们要小心些,不要弄错了账目让乡亲挨饿。远仁说,灯花深明大义,我真是佩服!
来到远仁家,两人坐了下来。远仁一边回忆上工的社员,一边说名字和数目。蒜头一边记账一边问,怎么男人12分,女人10分,这不是搞男女不平等吗?
远仁说,男人出力大,给同样工分才是不公平呢。
蒜头又问,怎么狗蛋年纪那么小,能拿到大人的一半?远仁又说,今天他们几个小孩承包了一丘稻田收割,工作量值得这个工分。
两人的配合并不顺畅,总是唱得快,记的慢。远仁念的都是些小名,又是土话,蒜头有很多字无数书写,不得不停下来反复研究社员的真名。这些名字大多数不伦不类。
当远仁念到“捡狗”的名字时,蒜头却写下了“父亲”两个字,然后跟着念了一遍名字和工分。远仁听着不对劲,说,“父亲”是谁呢?是记你父亲吧,得写名字——“捡狗”。
蒜头就说,我怎么能写父亲的小名呢,这是不尊重大人,古代人讲究避讳呢。远仁说,好吧,那就休息一下,你回家去问奶奶,你父亲的大名是什么。
看到蒜头中途回家,灯花奇怪地问,今天收工这么早?蒜头说,不是,我是回家里来问父亲的大名,记账时父亲的小名我不敢写。
灯花说,大名?可想不起来了,你出生那年,我们家修族谱,叫黄石的话事人郭家贵整理资料“记流年”,合着辈份给你父亲捡狗取了个大名,你去谱里翻来看看。
蒜头又问,什么是“记流年”?奶奶说,就是记住我们家过去的事情,先祖在梅江边开基,一代代传下来得有个记录,修族谱才有资料。
蒜头跟着灯花来到屋里。灯花从床底拉出个樟木箱子。拂去尘土,打开箱子,里面却是一册族谱和一卷手抄本。
灯花说,拿出来好好瞧瞧吧,上届修族谱还是你出生那年的事,那时东洋人打进赣州,你父亲硬是冒险出去打柴卖钱,叫有银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去修谱,谁知有银把钱拿来做生意了,于是又打柴卖钱,叫你叔叔书声再次前往,才修成了族谱呢。
蒜头说,那这谱里有没有我的名字呢?
灯花说,修谱时你还没有出生,你和后来出生的人,都只能叫先生帮我们“写流年”积下资料。后来政府禁止修谱,我思谋着再过几十年总会放开禁令,那有不记祖宗的道理呢?
蒜头取出族谱,细细翻看了起来,按着辈分和出生年月,终于找到了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