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我折杀的人骨堆就而成。面目全非,当我一柄长刀诛杀韦后与安乐时,我的三哥曾落泪道:“这里…怎么面目全非了?”彼时我以沈默而对,如今我不禁叹于他的智慧。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层层宫宇座座楼阁,雕栏玉砌的桥栏褪色,群群朱颜不改,原来离我纯真懵懂的十五那年,业已过了这么久,人与物在几十年的交替中,都不是最初模样了。
崔子严没有吭声,挺直的脊背和端正的襆帽,真像宁死不自屈的竹节君子。我道:“崔大人这副样子,我是十足十的恶人了。”他抬眼,只淡道:“长公主是我朝一等一的功臣,臣乃罪人,公主保臣一命,这命自然由公主处置。子严无有怨言。”
“好啊。“我拍手,笑得愈发大声:“你这嘴若没了,便保不住命罢?好一个颠倒是非铮铮铁骨,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薛昌的命,母皇本不想要罢?你却与她分利弊道时局,得了口谕下此狠手!生生害我薛郎一条命!”我踩上他的手背,要将薛昌在推事院所不受的罪统统加还般,要将我这几十年失去的幸福和他枉死的所有性命偿还般,狠狠地踩至其手背骨错。听到崔子严的闷哼,却始终没有喜悦,心脏空落地跳动,好像走入寂寥的深秋。
杀了他,薛郎能回来么?若非此人口进谗言,母皇会杀了薛郎么?薛郎不死,如履薄冰的十几年是否能多得几分欢愉?不能再想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了。我死死掐住手心,道:“脱下去。”我道:“扒了他的纨裤,抬刑床来。传令教奴子们不必做活儿了,叫厨房备酥山。今个大家且乐乐,见识甚么叫君子死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