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片刻,终于虚拢手指,放下,后退一步,失意地转身。天色尚早,兴许她还未醒来。
刚迈出两步,身后便传来她的声音,凝涩的,像是刚醒来时的发闷、阻塞,却依旧动听。她问:“外面的,是润玉吗?”顿了一下,又道:“也许是我听错了。”
他一怔,顿步回首,放低了嗓音问:“润玉是否吵到了离忧?”
她的声嗓依旧凝涩,话音渐近,似乎就在门后。“没有,我醒来有一阵了,只是还来不及整理仪容,有些难看。可否允我不开门,暂时这样与润玉交谈?”
听出了她话中的歉意与局促,他莞尔,心平气和地道:“无妨,能听到声音就很好,离忧不必抱有歉意。”他朝着门折了两步,让自己能更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她似乎松了口气,又提了声音:“昨夜……”她压了口气,迟疑了下,“昨夜是离忧失言了,请见谅。”
他讶然,又有些庆幸她看不见,因而不必隐藏自己的苦笑,“离忧不必介怀,既是……无心之言,润玉便不会放在心上,倒是润玉昨夜反应太过,可有吓到离忧?”
“无心之言……”她喃喃道,让他的心微微一刺。
怔愣只是一瞬,她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会?润玉一直都是个温和善良的君子。是我言行失了分寸,抱歉。”
感受到她话中的浓浓歉意,他的心为之一揪,声音放沉:“不必对我说‘抱歉’二字,是我——”闭眼,压下喉间的哽咽,他忽地转了话锋:“润玉值夜归来有些倦了,先行回去。璇玑宫的各处离忧都可走走,尤其是正殿左下方的宫室,那是藏书阁及储物阁,若觉得乏闷,也许能从那里觅得一些意趣。”
他在留她。昨日她说寄住一宿,却未说是何时离开,换做平日,当然会跟他打声招呼,但过了昨夜,他不确定。她若是不知道,上午离开也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她若是知道,避之唯恐不及,也实属正常。可无论她知道与否,他都盼她留下,至少,不要在他不知不觉间离开。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人,他在门前,她在门后。
门后寂静了,于是门前也静了。
门前的人垂眸,静看地面白雾流淌。白雾如海,在地上翻滚、汹涌,一丝丝一缕缕地飘升,轻柔又缓慢,可眨眼间就不见了,这一丝是这样,那一缕也是这样,几回下来,他终于恍然:白雾,原来聚散无声。
他怅然,伸出手,执意挽留那丝丝缕缕的白雾,不觉有些痴了。
他的身姿傲然挺拔,习习凉风,竟未勾起一片袍裾飞扬,然指缝间流失的白雾,却让他的神思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