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上。
大胡子吓得浑身一激灵,卡在喉咙里话,竟是再也吐不出。
而后,他望向言昱安,眼神里尽是哀求,“小人原也是本分的农户,家中有几亩薄田,后来受了灾荒,不得不卖地卖马,高价买粮充饥,可还是撑不住啊。家中妻儿老小都活活饿死,如今就只剩小人和小儿了。”
言昱安看着他,浓眉一挑,“所以就铤而走险,拉帮结伙,以沙土调换了府库的粮饷?”
“不不不,小人真没那个胆子啊。”大胡子拼命摇头,丝毫不顾脖颈上被刀刮出的血痕,“小人也是被逼的啊,他们说只要小的听从差遣,就会赏我们父子俩一口饭吃。”
他忽然激动起来,眼中泪光闪动,“小儿才四岁,饿得就剩一把骨头,我实在是没法啊。就算是拼尽我这条命,我也想让他活下来啊。”
言昱安手下这些护卫,多半是从血泊中厮杀出来的。可听到这样的话,仍不由地动起恻隐之心。尤其是想到这一路行来,沿途见到南下逃灾避难的流民,还有满目疮痍的城池外饿殍遍地,恶臭熏天。即便是到了夜里,仍然还有连绵不绝的哭嚎声,在呼啸的北风中盘桓不散。
“他们是谁,还有那批粮饷现在何处?”
“小人不知啊,他们也都一直蒙着面。我们几个只负责将粮饷偷运出去再掉包送回来,外头自有人接应,至于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啊。就是为了一口饭,我们才不得已替他们卖命的啊。”
顿了顿,他又说,“隔三差五,他们会许我们与家人相见。看到小儿吃饱穿暖,活泼康健,我就是死也值了啊。”
脑中不由浮现出前日见到儿子的画面,他的脸上竟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甚至也有了甘愿赴死的勇气。
“倘若今日你死了,可想过他们会将你儿子如何?”
“他们,他们……”大胡子喃喃着,眼神茫然且空洞,最后他肩膀垮了下来,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虽然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但也明白这世道上如他这般的人,命该有多轻贱呐。像是堕入无边的黑暗深渊中,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注定是徒劳,只会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言昱安让护卫将架在大胡子脖颈上的刀收起,灯烛辉煌,映照在他沉郁的侧脸上,也映照在地上散落的一个个谷堆上。
他眉眼沉凝,同大胡子直接开门见山,“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也能帮你救出儿子,保他此生平安顺遂。但你也有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你可愿意?”
“只要大人能保住我的孩儿,小的甘愿上刀山下油锅。”大胡子粗哑的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音,满是尘土污浊的脸上更是转悲为喜。
他匍匐在地上,冲着言昱安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今夜见到的事情太过震撼,陈英手里的暖炉早已熄灭,手指也一点点变得冰凉。和言昱安回到马车后,心神实在难安,还是开口问了他,“我看府库里明明米粮堆积如山,可为何没有拿出来赈济灾民?”
她知道言昱安在调查粮饷被盗一事,也晓得外头如今多么缺粮,可也万万没想到城内仓廪府库中,竟然会有那么多的米粮谷堆,多到令人心寒的地步。
“先前我雇了灾民去城外挑沙子,你可还记得?”言昱安伸手握住她的手,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见陈英一脸迟疑地点点头,他拿走她怀中的暖炉,又将自己的手炉塞进她手心里,“你今日所看到的谷堆,便是那些沙子,上面不过是撒了一层米粮而已。”
云州城积弊已久,又是战乱是非之地,如今遇上灾荒年,百姓们越发艰难度日。郊外农田也皆被敌寇马蹄踏毁,城内十户有九皆是清灰冷灶。朝廷与北狄开战是为收复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