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护士来了。
病房里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
再没有人顾及我。
于是悄悄走出病房……
我竟然有种溺水后回到陆地的松懈感。
……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是什么滋味，我无法用言语形容。
就像是腐烂的木头，在不知不觉间，生长出了黏腻的霉菌。
有一种很颓丧很无力的感觉。
抬头看去，走廊里到处都是来回走动的护士和医生，行色匆匆。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跟不知名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时刻提醒着我，这里是医院。
“呕！”
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大叔忽然弯腰呕了出来。
他距离我很近，于是毫无意外的，大滩呕吐物沾在我的裤腿上，散发出酸臭味。
“不好意思……”大叔抬起头说，声音颤抖，
忽然又弯下腰，再次呕了出来。
地上的呕吐物就像八宝粥，很浓稠，可是却很臭。
路过的路人都不由地捂住了鼻子。
我早就站了起来，看着大叔一次又一次地吐出东西。
终于片刻后，他直起了腰，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残留物。
对我歉意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十块钱，递给我：
“小娃娃……我弄脏了你的裤子，这点钱赔给你吧……”
我没有接，因为我意识到他并不富裕。
这么冷的冬天，他没有穿棉衣，而是好几件外套叠加在一起，似乎这样就够了。
可是实际上，他的外套并不厚，都只有薄薄一层。
于是推回了他拿着钱的手，我露出了笑容，说：“没关系的叔叔，我回去洗洗就好了。”
真的没关系，裤子脏了而已，我并不是很在意。
而且我注意到，这位大叔似乎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绪特别低落。
除了那个歉意的笑容，其余时候，他都是眉眼下垂嘴角耷拉的，就像是蒙着一层看不见的阴影。
大叔应该是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张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叹了口气，将那几十块钱收进了兜里：
“小娃娃你是二中的吧，二中都是人才……你一定要努力读书，以后千万别像我这样没用……”
他的声音很低落。
“嗯。”我点头，“谢谢叔叔。”
每个人都有不愿被他人触碰的痛处，我深深地明白这一点，于是什么也没问。
大叔又笑了笑，在长椅上坐下了，忽然说：“你是一个好孩子。”
我笑笑。
我哪里算得上好孩子呢？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需要爷爷亲自照顾。
“那叔叔我先走了。”我说。
“嗯。”大叔点头。
……
回到病房的时候，姑姑和爸爸都坐在爷爷床边。
爷爷已经睡下了。
见我回来，爸爸问：“你刚刚到哪里去了？”
“就随便逛了一下。”我说。
爸爸也没问什么，扭过头重新看向爷爷。
他叹了口气，握着爷爷的手，轻轻摩挲。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爷爷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摸他的手，安抚他入睡。
生命是个轮回。
我忽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