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高三前的暑假。
他记得清楚。
记者的报道中顾泽自小家境优渥,是真实的。
他父亲经营了一家电子公司,母亲则是c大文学系的教授,家中环境极好。虽说顾泽一路成长为“别人家的孩子”未尝与他的家境有关,但这样的家庭或多或少也让他比同龄人多了几分自矜与骄傲。
年少的时候想的总是很少,顾泽再怎么优秀,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一个由父母构建的象牙塔会顷刻坍塌。
高三前的暑假,学校忙着各类补课,老师如打了鸡血一般,每天都要将“只要学不死,就往死学” 重复千遍。黑板上记录着高考倒计时,窗外夏蝉聒噪,日光仿佛来自赤道,恨不得将每个人晒脱一层皮。
课间时间不长,许多同学都禁不住困意,趴在课桌上睡得香甜,顾泽在堆叠如小山的各门课本后面做物理模拟题。
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表情有几分严肃:“顾泽,你跟我来。”
因为学校严禁学生携带手机,顾母的电话打到了班主任那里,继而转接给了顾泽。
而这通电话的内容对于17岁的少年来说,不啻一方惊雷。
父亲投资失败,生意破产,心脏病突发住院;房子作为抵押被法院扣押。
一贯优雅的母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鬓间星白、脊背佝偻,见到他之后禁不住泪流满面。
命运从不会给人准备的时间,如果天塌了,他总得帮母亲顶着。
顾泽向学校请假,四处奔走从父亲的好友借了一部分钱,却也只堪堪将房子的抵押解除,不至母亲无处可居,而父亲住院的花费仍没有着落。
短短几日,对于少年来说,却长得难以想象。即便多年后功成名就,再也不用为金钱烦恼,他也不愿多去回忆那一段经历。
那段他学会卑躬屈膝、放下自尊,也学会了世人冷漠、雪上加霜的日子。
到了第三周,从学校来的女生给他送来补习资料,他收了之后,女生却仍旧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吗?”顾泽心情不佳,客气也是欠奉。
女生似乎有些忐忑,犹豫半晌,在他耐心消耗殆尽之前开了口:“我可以帮你。”
顾泽愣住。
她则重复了一遍,这次笃定了许多:“我可以帮你。”
他第一次打量起记忆里面目模糊的女生。
是同班,因为长相出色的缘故,偶尔在体育课的时候会听男生提起来,他从未在意。名字叫什么来着?
沈……初初?
“你要怎么帮我?”顾泽沉声问。
女生咬了咬嘴唇:“我可以帮你还债,也可以帮你父亲在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让你母亲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顾泽似笑非笑:“代价呢?”
“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
在接到医院第四张费用催缴单之后,他向沈初初妥协。
妥协。是顾泽在17岁学到的、最无奈的词语。
签订协议书的事情顾母并不知道,她只是听说儿子的一个同学家境极好,辗转听闻顾泽的事情之后借钱给了他。
对方是一个女生,学习并不好,顾母叹息:“等你父亲病情稳定了,我想当面向这个同学道谢。”
顾泽没有回应,面对母亲,他只是状若无意地仰头,将许多天来唯一一次的泪意逼回。
此刻,那张协议书又出现在他面前。
白纸黑字。
协议书:
现协议甲方向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