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拿指节轻轻敲击桌面,竟露出些赞赏来,“方才还是诬告构陷,现如今就成十分凄惨,好,这见风使舵的机灵劲,高放——”
“哎,卑职在。”
“看看人家,你得多学学。还有你——”再指月浓,“你爹泥鳅似的性子,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二愣子呢?”
高放恭恭敬敬,“多谢大人教诲,卑职一定悉心向学,争取向萧逸靠拢。”
正要再问,忽而听见隐隐的哭泣声。因月浓背对他站着,少不得以为是她,登时拧着眉毛问:“老爷教训你两句,你怎么就哭了?还不能让老爷我说两句实话?”
顾辰道:“七爷看这边。”
定睛看,哭得是自始至终默默无闻的青年。
高放道:“李继文,你为何哭泣?”
李继文一面拭着眼泪,一面哽咽道:“小人想起失踪的叔叔,一时没能忍住……”
顾云山探身向前,几乎伏在案上,对哭声厌烦得很,转而向许长寿勾了勾手指,“胖子,你来说,他叔叔又是怎么一回事?”
“启禀大人,李继文家有一二叔,长年在外走镖,三月初五在蓟州府走镖时突然中了邪,口中喊着‘厉鬼索命’,一头跳进梁河里,至今没能找到。”
“什么时辰跳河?”
“中邪么,自然是深夜子时。”
“呵,挺会挑时辰啊。”
顾云山与许长寿的一问一答之间,李继文哭得愈发伤心,整个人都伏在地上,小孩撒泼似的不肯起,“是生是死也没个数,下葬都不成,我二叔老实本分一辈子,临了却得了这么个结局。”
顾云山道:“你二叔是不是说过走完这一镖就告老还乡啊?”
李继文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啊,大人怎么知道?”
顾云山恨犹不及,“唉,这个年景这种话轻易说不得。”再搓了搓手,犯懒,“行了行了,问完了。贪墨的银子自觉上缴,只许多不许少。”
三人互看一眼,还是许长寿胆子大,开口问:“大人,交到何处?”
顾云山看一眼高放,“自己掂量。”
当下便都明白过来,一个字不多问,纷纷退了出去。
月浓看不惯他这番做派,到底没能忍住,冷哼一声。
顾云山耳朵灵,转过脸来,拿一对上挑的桃花眼瞪她,却又耍不出官威,“你哼哼什么?没大没小。”
“贪官污吏!”
“我是贪官污吏?可笑,你爹正二品尚书,每月俸禄六十一石,合白银三十两。余三姑娘,你手上一只玉镯子少说也得百八十两。谁贪谁腐?”
“你——”月浓被他挤兑的没有还手之力,但细想之下,偏偏又句句在理。她急的眼发红,忍不得,跺了跺脚跑个没影。
顾辰抱着他的剑,摇头晃脑,“七爷你的晚饭不见了。”
“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
“我走了,谁保护七爷啊?”
“那就把那个做饭的给老爷抓回来。”
“噢——”顾辰点了点头,真跑出去抓人。
黄昏时蓟州知府赵容匆忙赶到,又是道歉又是赔罪,官大一级,就当他是老爷祖宗似的伺候,务必伺候得服服帖帖无一疏漏。
好在顾云山这人很是上道,人情世故明慧通达。人给三分薄面,必然还他七分。三杯酒下肚,谁人都可称兄道弟两肋插刀。
顾辰蹲在灶台上,同月浓说话,“七爷吩咐了,你做的都摆在七爷跟前,厨娘做的都拨给知府老爷。”
月浓拨弄着锅里油滋滋的水鸭子肉,闷不吭声。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