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跟在大人身边,一跟就是五年。刑部、顺天府、大理寺、都察院,什么脏的臭的没见识过?这世上早就已经没天理,倒不如随心所欲想杀就杀,您以为呢?”
“这五年间,你还在杀人?”
“大人有口腹之欲,卑职也有。”
顾云山禁不住一阵发寒,沉声问:“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高放喃喃,如自问,“装得久了,哪还记得自己是谁?高放就高放吧。多年前的谜案,现如今摆在眼前依旧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是不是像一口酥肉落灶台?废物就是废物,再是装点得人魔人样也还是废物渣滓。”
尾音是虚无的叹惋,留下无限悲凉,同样也有无穷恐怖。
“啊,还有这个药蛮厉害的嘛,闻一闻就要晕的。”
顾云山与高放一并回头,原来是月浓在高放的假肚皮里找到一包迷药,打开来放到傅启年鼻子底下,“你闻闻。”
傅启年还没来得及拒绝就仰面扑在泥地上,死鱼似的一动不动。
高放收回视线,言语中带着惋惜,“若来的是阿辰,我倒还有胜算。余姑娘……傻得很,只要拿住大人您,让她做什么都不说二话。”
又有鄙夷,又有艳羡,到底有千缠万绕心思,难说清。
顾云山依旧望着月浓,她手背上不知抹了什么,往傅启年鼻下一凑他便一个激灵蹿起来,似乎是血冲百汇,他晕晕乎乎又一次跌倒,这一回沾了满脸泥,连带一把烂草,把风流满京师的傅大少毁得彻彻底底。
“她是傻——”
远方有一轮红日将碧波湖染成血海,地平线飘来生息,一艘渔船乘浪而来。
高放突然说:“顾大人,我就是喜欢杀人,喜欢,又可以,所以无所畏惧。”
“嗯——”
“不过……我自己还是怕死,更怕死在大理寺刑狱。”他侧过脸面对朝阳,惨白的皮肤上泛出诡异的红,“所以,卑职就不跟大人回京了。”
高放的笑停留在朝阳离开水面的那一刻,重生有千难万难,毁灭却仅在一瞬,顾云山静静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心中五味俱在无法言说。
“他死了,舌底藏毒。”月浓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来,看一眼地上灰败垂老的高放,轻轻巧巧下了结论。
顾云山还是一副木呆呆申请,狭长的眼微微上挑,眼底是藏不住的茫然,如此看来,还有几分可爱。“我问你两件事。”
“你问——”
“当时我抱住你与你耳语的话,你为何相信?”
“信也没损失啊,反正我自己拆了绳子照样能杀光你们,不过我不喜欢杀人,我得说明。”她从袖中抽出顾云山偷偷递到她手里的小刀,轻轻一个甩手,那刀子如利箭一样飞出,牢牢盯在矮树上,带着她惊人的力道,连着刀身也被震得一个劲晃悠。
顾云山,呃……噎住了。
方才他打算说什么来着?谢你信赖,同心同德,还是将来争取不吵架?
然而她还在得意,连自己都要对自己心生爱意——方才那一句话亮出去,气壮山河,风云突变,是武林盟主警告小毛贼,别自以为是,姑奶奶可从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绕来绕去有什么意思?简单粗暴,杀了最好。
“发什么呆?不是还有第二件?赶紧问。”
他适才如梦初醒,艰涩地开口道:“你说要拍死我,是认真的?”
“当然,我从来说一不二。”瞥见他骤然之间血色褪尽,她打心眼里瞧不上他那个怂样,“不过先欠着,哪天我心情不好再给你算。”
“如此甚好——”他长吁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