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那良子就只是嚎哭说不出个话来。
庄满仓见他个大男人哭个没完,心里烦躁不已,老烟杆敲着躺椅吼了一声:“闭嘴!别嚎了!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
良子被他一吼,吓得扯了个嗝,还真没再嚎哭。他瑟缩在躺椅上,喘着粗气歇了好一会儿,其他人也没催他,等着他平静下来,连庄达都裹在被子里望着他。
可能是在避风的屋子里,身边有熟悉的人,又远离危险,良子慢慢开了口,眼里还有劫后余生的后怕:“老纪布庄老板害怕流匪抢过来,早些日子就关了门,我们几个伙计没得工做,就在县城打打散工,挣两个饭钱。昨天没找着工,早早就在赁的铺上歇了。哪知道才歇下不久,就听到很大的声响,震得屋子只掉灰,瓦都移了。我起来之后发现街上乱的很,好些人一身血的在街上走,还有人拿刀到处砍,都是生面孔。哥,你是知道的,我在布庄干了好几年了,县城里的人怎么也看个眼熟。但是昨晚上好多人都是生面孔,都拿刀拿棍的......街上到处倒着死人,死了好多人,到处都是......”
良子似又陷入了昨日恐怖的场景中,声音慢慢低下去。
庄林见他这样,只得提醒他:“然后呢?”
这一声让他回过神,又接着说:“然后?然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些人还不仅杀人抢东西,还冲到人家里拖了女人出来行那事儿......把人家里男人砍死,抢东西抢女人......我们几个手上也没个棍棒抵挡,也怕那些人进来砍杀,就商量着去官衙,那里有兵,那些人应当是不敢去的。”说到这里,良子把旁边的碗端起来,又喝了两口热水:“我们四个人,顺着小巷走,本以为就我们住的那块儿乱,结果接连几条街,连官衙门口都在打。到处都是那些人,到处都是血,死了好些官兵,有些当兵的见实在打不过就跑了。我们靠近不得官衙,远远躲在小巷的杂物里,大概快到丑时吧,就看见那些人冲进了衙门,然后......然后......他们绑了县老爷,他穿着官服,那些歹人在官衙门口把他的头砍了......”
听良子说到县老爷都被砍了头,官兵败走,屋内一片死寂。
庄满仓本就年纪大了,今日有担惊受怕一天,这下更是受不住,佝偻着腰低头叹气:“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
“他们人多吗?你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庄林有些着急的问。
“多!多!都带着刀,大砍刀!穿的破烂,见人就砍。我跟我那几个同乡一起躲在官衙对面巷子的杂物里,看着他们砍了县老爷的头,又等了好一会儿,听有个男人喊,说要在官衙庆功,还绑了天香楼的厨子来,然后好多人呼啦啦都进去了。我们想着往城门走,结果路上撞到了一批带刀的人正在抢巷子里的住家户,他们追着我们就砍。我们四个跑散了,我躲在河边芦苇荡里,那些人没找到就走了。我怕再走出去又遇到他们就下了河游出来的......”
“我也是游出来的!兄弟,幸好你没去城门,城门的官兵昨晚上老早就被杀了,那些人早就在城门等着了......”
庄达还赤条条裹着被子,安慰良子:“兄弟,你命大,逃过一劫。”
“命大!我是命大,也不知道我那几个兄弟怎么样,还活着没有?呜呜呜......”说完,良子又哭了起来。
这时也没人再去嫌他大男人哭哭啼啼的。
庄林还是没忍住问他:“那......那你知道积香斋怎么样?”
“积香斋?积香斋早关门了,老纪布庄关了没几天,积香斋也关了,也没提前说,听县里有些人说,张掌柜一家都走了,人都没在县里了。”
庄林听良子这样说,总算松了口气,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