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不晚一刻,就是正巧那个节点,毒已入血,尚未循环。
并没有几个人,能那么刚烈地取舍。
右臂。
一剑斩下,再无续存的可能。可万一毒有治呢?
几乎没有人能抗拒这种诱惑,万一有治呢?万一呢?
于是服从,于是犹疑,于是错过时机。
可是苏岸砍断自己的胳膊,就像砍断身侧的树枝,他乃至仪容寻常平静得眉头也没皱一下,好像那是别人的胳膊。
纵心机智慧,以隐忍抉择而傲然于世的苏靖,一时也动容变色。
他陡然想起来,似乎有点奇怪不合时宜,可是他真的陡然想起来,他走向蚕室时,那种长久绵延的绝望与恐惧。
他前思后想,好久好久才决定。然后一生引为憾事耻辱,这件事有开始,但永远没结束。
可是苏岸呢?
挥剑斩臂,要不要这么风轻云淡。
毕竟那是苏岸的胳膊,不是自己的,苏靖清醒反应得很快,他觉得苏岸在此时,即便风轻云淡,但是痛楚失血,是不可能保有原有的神志的,于是他想动作,去亲手杀了苏岸!
可是他刚刚一动,苏岸的剑便再一次横在他的脖子上!
左手拿剑,剑上尚存着苏岸温热的血。
苏岸看着他,目光中有一种近乎空明悲悯又充满关怀的情绪。他说,“我刚刚对你说对不起。若没有我,一定不会有今日这般的苏靖,苏不悔。可是,我却没理由饶你。”
“若你今日,哪怕沦为乞丐,我也会跪在你面前向你忏悔认罪。为你苏家,一家七口。但时至今日,横在我们之间的,不仅仅是过去的那一笔恩怨了!”
奇诺在一侧,突然趁苏皎皎不备,朝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意会,马上拔下刀,勒着奇诺的脖子,刀尖却对准苏皎皎。他大喊道:“放了他!否则我杀了你妹妹!”
苏岸的断臂在流血,面色苍白。
他仗剑在苏靖的颈下,轻轻回头看了苏皎皎一眼。
也只是看了一眼。
他没有说话,也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回过头面对苏靖,对他微微笑了笑,说道:“对不起了!”
然后他的剑轻轻一划,在苏靖的颈下划了一个小口子。
他收了剑。
苏靖却是骇然。
真真正正的骇然。他惊恐地护住脖子,护住,可是怎么护得住!
苏岸的剑上,有苏岸的血,而苏岸的血,染上了乌衣红的毒。诚如苏岸所说的,那毒见血封喉,无治的!
他也无治!他从来没想过要给敌手以任何机会,故而他用的,是这种无解的剧毒!
可是,可是苏岸!
他用染了毒血的剑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个口子!
苏岸对他道:“你不是死于我,你死于自己。”
苏靖一下子便懂了!
他懂了。可是无救了啊!苏岸可以断臂求生,可他不能割断自己的脖子啊!
苏岸的伤口不会杀他,可他自己的毒杀了自己啊!
苏靖惊恐而不甘地,捂着脖子,仓皇后退了一步!
他感觉到血液交混,伤口麻痒,渐渐整个下巴肩膀,全然不能动弹。
毒血蔓延,无救了啊!
可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机关算尽万无一失的,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呢!
苏靖蹲下身,身体开始颤抖扭曲,脖颈的伤口处,血迹开始变得乌黑如墨。
原来死,就是这样的呀。苏靖有一念间,突然解脱轻松。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