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巾叠得四四方方的,底色看着像玉簪绿,又像褪色发旧后的碧色,一角处还绣有奇怪的图案。之所以说图案奇怪,是因为看着不像寻常的花草鸟禽。
钟显和小房子都没有注意看尤意情用方巾擦脸的过程,尚泽世本来也没想看的。
但是,尤意情的手圆润丰盈,肉乎乎的像小胖子的手,和他那张骨骼分明的脸形成了极具喜感的反差,尚泽世无意中发现这点后就多看了两眼。
也正是因为现在才发现尤意情的脸和手不和谐,尚泽世突然意识到自己前世光看人家的脸去了。
堂堂女帝居然像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女子似的。对此,尚泽世表示深恶痛绝的同时,也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虽然五官单看不出彩,组合在一起倒有几分惊艳。此等长相在京城男子中也算上品,我的眼光还是不低的。”
在尚泽世走神的一小会儿功夫里,尤意情擦完了身上的水渍,钟显完成了位移——从尤意情的后方走到了和尤意情齐平的位置。
眼见尤意情把方巾收回了怀中,钟显立即严肃地盯着他道:“尤氏,把你所听所见之冤情据实告知陛下。”
果然是忠君爱国、大义凛然的皇家暗卫!对于皇帝和民间男子的陈年旧事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呢!
尤意情闻言,再次跪了下去,神色变得极为凝重,说话声音也比先前更有力。
“陛下,草民要告发端郡王去年私吞金矿、残杀矿工、诬陷良臣的事情!”
“你说什么!?”
只听了一句话,尚泽世就坐不住了。
事情牵扯到皇室宗亲不说,还和她前世的记忆有很大的出入。
前世的安盛二年三月十六日,端郡王在京城的府中大摆寿宴,席间的珍馔美崤不胜枚举,铺张浪费之至,竟引得一群百姓为争抢被下人倒掉的泔水,在王府后门所在的巷子大打出手。
对此,坊间有人作打油诗嘲讽:“王府开席一剩菜,十里穷人皆自来。”
天子脚下上演“朱门酒肉臭”的消息传到了御史大夫栾懿的耳边,栾懿亲自带人在郡王府附近一带走访,发现端郡王此次过寿的用度开支高得匪夷所思,而仅凭端郡王的年俸和岁贡是绝对承受不住的,于是怀疑端郡王私吞了封地的铜矿收入。
接到栾懿的参奏之后,尚泽世派遣素有贤名的闵亲王前往出铜县调查,之后捅出了一个举朝震惊的贪污大案:安盛二年初,出铜县的矿地里发现了金矿,端郡王知晓后威逼利诱出铜县的县令和端宁郡的太守瞒报金矿,并协助自己私吞金矿的收入。
现如今,尤意情却说端郡王私吞金矿是安盛元年的事,又说端郡王“残杀矿工”、“诬陷良臣”。莫非私吞金矿和矿难本是同一件事?!
一旦真相确如尤意情所言,罹难的五十四名矿工就并非死于意外坍塌,乃死于被人灭口,出铜县原本的县令具臻也很可能被迫当了替罪羊。
难怪说是“惊天大冤案”,这确实是温国立国以来最骇人听闻的案件。
如此一来,尚泽世作为皇帝不能不慎重处理。
她起身走到尤意情的跟前站定,背起左手端起右手,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厉声质问:“诬告皇亲国戚是诛九族的死罪,你可想清楚了?”
“若有半字虚言,草民便不得好死。”
听了尤意情的立誓,尚泽世的诘问几乎是脱口而出。
“仅以自身性命起誓,你的诚意和决心不过尔尔吗?”
此话一出,尤意情大抵是有所触动,没有立马回答。尚泽世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时,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难堪。而后,尤意情没有犹豫多久,还是道出了自己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