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自我反省,知道这一年他干出来的一些事情确实太让人寒心。
将心比心,如果自己的儿子是这种货色,他作为父亲会怎么办?
除了抽他,抽完再废了他,还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李泰的心里最后一丝脆弱的弦终于断了,整个人因恐惧而崩溃。
李元昌走后,李泰呆呆坐在前殿内。
目光由无神渐渐变得怨毒、狠厉、最后充血、赤红!
白净儒雅的面容也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狰狞,牙齿磨合格格作响。
称心轻盈地从殿后转出来时,看到的便是李泰这副狰狞可怕的模样。
称心呆了一下,接着大惊失色。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称心慌张地在李泰胸前
摸索着。
李泰被唤回了神,难看的脸色稍有缓和,目光望向称心甚至带着几分温柔。
见称心关切焦急的神色,李泰心中一暖,笑道:“适才有些微恙,此刻已无妨了。”
“你莫担心。”
称心哪里能不担心?
目光仍充满焦虑地盯着李泰的脸。
李泰心中感动,摸着他的脸:“时穷运蹇,世人皆负孤,唯你对孤不离不弃!”
“称心,世上待孤如一者,也只有你了……”
称心强颜笑道:“殿下是皇子,集天下万千宠爱,世人何以负殿下?”
“奴以为,是殿下的眼睛仰望高处,不见天下人罢了。”
李泰黯然道:“无道之君,天下弃之。”
“孤的末日……近矣!”
称心连忙开口:“殿下何出此不吉之言?”
李泰惨然一笑:“你不懂……”
看着称心愈发焦虑惶恐的模样,李泰仿佛泄尽了全身力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孤乏了,让孤在这里独自歇息,你且回寝宫去吧。”
称心不想走,他想陪着李泰。
可是却不能违抗李泰的话,只好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李泰独自坐在殿内,看着梁柱上高挂的琉璃宫灯。
和一件件代表着世间极度尊荣的装饰摆设,绝望的心中忽然冒出一股浓浓的不甘之意。
他绝不能被废,被废便是死路!
既
然左右都是死,为何不试着自救,从绝境里杀出一条生路?
当初父皇如何登位的?
十一年前玄武门内的喊杀声和遍地尸首仍历历在目!
那条从玄武门通向太极殿宝座的路,好长,父皇脚踩着鲜血,一步一步从玄武门走上了宝座。
坐在那张世间只有一人能坐的位置上,眼含轻蔑,傲然雄视天下!
那一年的李泰还是孩童,他两眼懵懂,仰头望着被群臣山呼跪拜的父皇。
那一瞬间,他幼小而好奇的心里,印下了李世民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嘴角轻含的微笑,便是对玄武门内千百条人命的回答。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此刻,李泰的脑海里再次闪过父皇登基那年的模样,模样越来越清晰
最后,李泰的胸膛里忽然升腾起一团灼热的火苗。
火苗燎原,一发不可收拾,长久因酒色而泛白的双手忽然狠狠攥紧了拳头,指节嘎然作响,微微颤动。
父皇能做的事,孤也能做!
一如十一年前那般,孤也能踩着一路鲜血,走向世间尊荣的位置!
那个位置,本就是孤的!亲手取来,有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