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就见宫门口的阴影里悄无声息步出一人,一声“殿下”唤住他。
夜深人静,门口守卫早已撤下。这人像候了好久,专为等他回来。
借山遥手中灯笼的晕光,风宿恒眯眼细瞧,才想起来者是谁。
“殿下,上次兰珍说的事,不知您如何打算,何时能去皇崖山看一眼?”
栖真见太子喝醉,知此时并非说话时机,但她等太久了,要是再一次被拒之门外,下次又不知何时能堵到他。
如果可以,栖真恨不得抓他领子,把这男人摇得清醒点。但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将希翼投在他身上,期盼他这次能爽快点给个答复。
谁知风宿恒压根没理人,抬脚往门里去。
栖真急了,纵使再害怕靠近这类身形健硕的异性,此刻都不得不上手拉他。
太子熏醉,山遥可没醉,直直瞪着沈兰珍。
忒大胆了,山遥斥道:“无礼!沈部像做什么?”
风宿恒闻声倒酒醒几分,直愣愣看着被人拉住的衣袖,一时由她拉着没挣开。
栖真豁出去了,也不怕山遥听去:“殿下,有人还在等您救,您不信兰珍说的没关系,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眼呢?兰珍说的哪怕只有一分真,您不去,就真地断了他的生机。”
风宿恒脚下颠了一下,推开欲掺扶的山遥:“孤为何要相信……相信如此无稽之事,就因为你一个梦?”
“对,就因为我一个梦!”栖真对上风宿恒醉意昭彰的眼:“梦就不可能成真吗?因为只是一个梦,所以我们就全然不顾它了吗?殿下,您就从来没有做过真实到让您非要完成心愿不可的梦吗?”
风宿恒扎在原地不动,注视栖真的眼明明被酒意熏红,有那么片刻,扑朔的火光都不能阻挡那眼珠一动间透出的惊疑不定。
他痴痴笑开,笑声里有慑人的讽,悍然的身影罩下来压迫感十足,抚掌道:“说得好!你就在此跪给我看,怎样的决心,才配得起一个非完成心愿不可的梦。”
说完再不理人,在山遥掺扶下进了太子殿。
跪!
古人动不动就要跪。
可还有什么,是她这个一无所有的人能付出、抛弃、给予的呢?
栖真正对太子殿大门跪下来。
言语不足以说服,就用行动!所谓决心,不过上下两片唇一开一合便能产出,身体遭的罪却能让人足够诚实。
一点不喜欢跪。膝头一点地,可为心怀感激,可为愧疚忏悔,但不能因为走投无路。若为后者,就是软弱,就是无能,就是放弃自己作为人的所有其他选择。
可是跪着跪着,栖真产生一种别样感受。
她开始理解以前看过的那些绝食静坐类新闻。那些人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只是不愿堕落于歇斯底里的抗议和拉扯,又必须表露心中决绝所以为之。那是与自己死磕,忍自己裂变,才能对外爆发强大威力的武装。
月挂中天,又被朝阳东升替代。
太子殿此侧宫门并非要道,前面盘踞一汪荷花池,平时不常有人路过,偶尔几个洒扫宫人也不敢上前打扰。
栖真不知自己要跪多久才能打动顽石,但也不存侥幸。给自己设限,大限之后最难捱。唯有坚定地抱守唯一,才能忽略身体的疼痛、麻木、死寂。
栖真数着睫毛上不停滴落的汗水,想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既然她灵魂在此,身体自然还在原本世界。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死透了吧?不知她的身后事又有谁来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