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也不在意,她深知欲速则不达。
在这朱墙围裹的宫廷深处,近来像是被命运的巨手搅翻了日常的安宁,陷入一片沸反盈天的忙碌里。
司礼监的太监们,身形如鼠,脚步生风,怀抱着沉甸甸载满仪式细节、座次安排的礼册,在殿宇廊道间往返奔忙,口中碎碎念叨核对,尖细嗓音被朔风扯得时断时续,神色满是凝重,稍有差池,项上人头可就悬了。
宫女们恰似纷飞雪中的彩羽,怀抱绫罗绸缎、怀抱金红装饰,登梯挂灯、铺陈帷幔,寒风吹红了她们的鼻尖与脸颊,手脚冻僵也不敢有半分懈惰,娇弱身影于琼花玉树间匆忙隐现。
宫中上下,忙碌起来,皇后近日也没有再让她来请安。
漫天飞雪,六角冰晶簌簌而落,簌簌叠在墨瓦金顶上,天地皆白,万籁俱
绛姒身着月白绫罗,青丝松挽,慵懒的趴在雕花窗棂边逗弄着金丝笼中的雀鸟,美目流转,又看向窗外。仿佛外界与她隔着一层薄纱,独她置身事外
她素手轻抬,接下几片雪花,凉意沁心,唇畔浮起一抹浅淡笑意
听说是虞国那位战功赫赫有名的将军,秦云骁。
不久便将归来。
铅灰色的苍穹如一块巨大的寒铁板,沉甸甸地压向大地,须臾间,碎玉纷纷扬扬洒落,须臾便将这归乡之路裹进茫茫雪幕。
队伍正前方的“虞”字军旗,被吹得烈烈作响。
秦云骁一骑当先,胯下乌骓神骏非凡,通体墨黑的皮毛与这皑皑白雪相互映衬,鬃毛上凝着霜花,每一次刨蹄、昂首,仿若要挣破这无边冷寂与宿命枷锁。
他面庞仿若刀削,剑眉斜飞入鬓,眉下双眸深邃似渊,映着雪色,幽光闪烁,透着久经沙场的凌厉与睿智,可此刻那眼底深处,隐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虑。
高挺鼻梁下,薄唇紧抿,嘴角微微下撇。
遥望着前路,思绪飘远。
想起那术师之言,今年恰是他二十七岁,八年铁血征战,从青涩少年到一军主将,本以为功成名就指日可待,可这“一劫”如悬顶之剑,不知隐匿在这风雪归途、虞国朝堂,还是未知的战场暗处,每念及此,握缰之手不自觉收紧。
乌骓似感知主人心境,长嘶一声,驮着他继续踏进这风雪,一步一步,似迈向未知宿命。
身后的士兵们身披霜雪,却步伐坚毅,旗帜飘摇下,这支钢铁之师在苍茫雪野中蜿蜒前行,向着虞国,那阔别已久、近在眼前却又仿若隔着迷雾的家国归处。
绛姒,抬手盯着手串,思绪万千。
闻君墨不来她寝宫,她还是要主动去找他的。
手腕上的白玉珠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她听说,闻君墨近日常去暖阁审阅奏章,那儿的地龙烧得暖烘烘,炭火不歇,还摆着各地进贡来寻常见不着的奇花。
绛姒精心梳妆,选了件月白绣梅披风,既衬雪景又添温婉,怀抱一尊小巧精致、燃着御制香料的手炉,往暖阁去。
闻君墨放下手中的事情,算算日子,秦云骁再过两日便能到京都。
心情大好。
又想起那晚绛姒说的话
“想要他的心”
“宫中唯有她对他真心不二”
胆子不小,竟然妄想得到他的心,后面那话便更可笑了。
宫里的女人就是这般虚情假意,为了所求,不择手段。
这女人是有几分姿色,但不足以动摇他。
江山与美人,孰重?
昏君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他当然是以前者为重。
谁都不可能动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