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学语、传业授道,读书习武。
甚至,师傅说过的每一句话,此刻也从尘封的记忆中泛起,仿佛一阵风吹去了沙尘,许多他以为早都忘记的情形,也在此刻清晰浮现。
“师傅……”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
此刻哽咽在他喉中,化作简短的两个字。
于他而言,金算盘是师傅,更是师父。
他只是痛恨自己,为什么下山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去看看,他所憧憬的江湖,看的多了,如今回首一念间,方才知道是何等幼稚可笑。
所谓的江湖。
不过是为了碎银二三两,都能兄弟阋墙、父子反目,不过是人心黑暗,虎豹食人。
若是让他再选择一次的话。
他宁可在黄河边打渔为生,也绝不会踏入江湖半步。
若是当年自己不走。
师傅也不至于会独身一人冒险下斗,更不会死在此处。
“我错了。”
“师傅,我真的错了,当年您说江湖路没那么好走,我还不信。”
跪在地上。
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下山的那一幕。
师傅欲言又止。
自己本该察觉到他的情绪。
只可惜那时的他,正是年少无知的时候,总觉得江湖就如酒馆里那些说书先生口中那般美好。
铁了心,一心要去江湖上闯荡一番。
甚至想着不闯出点名声,给师傅看一看,绝不回去。
但他又怎么能想得到,再见时,已经是黄泉两隔。
摇曳的灯火下。
杨方跪在师傅尸骨前,想来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会泪如雨下,一张脸上满是自责、后悔和痛苦。
要不是当年的他太过执拗。
或许,也不会有今日之果。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杨方将这些年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尽数师傅说了一遍。
即便他老人家再也听不到。
但他还是认真的说着。
“对了,师傅,我在匡庐山见到了大师伯,他老人家已经遁入空门,在无苦寺削发出家。”
“还有三师叔,他老人家早走一步。”
“大师伯与我说了很多你们当年在师爷门下学徒时的事,他这些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师傅您的下落。”
“他还给了我一封信。”
说到这,杨方直起身形,认真的从贴身衣袖里取出一封家书。
即便带着他走过无数行程。
去过沙漠,闯过昆仑,又横穿秦岭,越过黄河。
经历过寒风、大雪、暴雨、沙尘。
但那封信却仍旧被保存的极好,没有半点损坏的迹象。
“让我一定交到您手上。”
“可是……”
杨方双手紧紧攥着信封,双眼通红,泪水再次如同决堤般涌出。
他甚至不敢想象。
当这个消息,传回大师伯耳中时,他该是何等痛苦。
当日殷殷教诲,一字一句温声嘱咐,还在耳边环绕,转眼间……斯人已逝,当日门下四人,就只剩自己一个。
脑海里思绪万千。
怔怔失神了好久。
杨方这才强忍着痛苦,将信件重新收起,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开始为师傅收敛尸骨。
都说入土为安。
师傅鲜少提及他的出身。
但无论如何,他要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傅骸骨落在此地。
百宝囊中东西不多。
除却黑驴蹄子、罗盘、红丸外,还散落着一地的金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