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灵坐在她旁边,沉吟不语。
过了一会,她才开口:“他这个人,无论活多少世都看起来无欲无求。”
陆雪知垂目,“如果从出生起就不曾拥有过什么,要么贪欲无厌,要么一无所求。”
“命运对他真是不公,生生世世都身不由己。”安灵漠然地说。
陆雪知没有说话。
命运本就该公平吗?那为何世间还分界——历经世俗的人,俯视众生的神,地下彷徨的鬼,游离世间的妖魔,界限分明,一旦越界,龚行天罚。
“你现在还看得见他的未来吗?”陆雪知问。
安灵转头看她,故意反问:“你不是说不准我窥视吗?”
陆雪知看她一眼,没再追问,而是起身离开。
“你这就走了?”安灵有些焦急地跟上她。
“你看到什么了?”陆雪知问。
安灵被她戳穿,但也没恼,她停顿片刻后说:“他受伤了。”
陆雪知皱了皱眉,忧心地看向李时行的方向。
安灵又说:“但可能不是今天,画面很短,但我确定和他今天的衣着不同。”
陆雪知握了握手,像下定了决心似地,转身离开。
“受伤不重。”安灵跟上她,在旁边小声安慰道。
陆雪知像没听见一样,“我不该来看他。”,她的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
安灵又说:“你不是凡人,你有法力,可以干涉改变他的人生。”
陆雪知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安灵。
“我与他本就殊途异路,为什么要去改变他的人生呢?”
“难道见死不救便是你对他的爱意吗?”安灵冷言道。
“见死为何一定要救?”陆雪知短促地笑了一声,“反正总归要死,死后转世又有来生。”
“你倒真是冷静又冷酷。”
“眼看着他死很难吗?”陆雪知看向安灵,“在人界里,死亡不过是生命反复的衔接,而我们妖魔,死亡就等同于消亡,我们才该是贪生怕死的生灵,何苦为凡人担忧。”
“哪怕让他活着的短暂也少些不幸,不值得吗?”
“少些不幸。”陆雪知喃喃重复着。
又说:“那是他的人生,我没有权利干涉,你也没有。”
“口是心非,如果真是如此,你又为何总是跟着他,关注他的行踪。”安灵说。
陆雪知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答案。
试图改变他的命运的无果,和眼睁睁看着他命运的沉沦,到底哪一个更残忍。
“我不明白,明明上一世,你一开始也总想改变他的人生的。可后来,你还是看着他死。”
“因为那死是他自己所求的。”陆雪知说,“你我最该懂得,生不如死的感觉。”
陆雪知又冷笑一声,“我是妖魔,我会杀人,但我无法救人。第一世,我也试图为他报仇,血流成川,尸身血海。于是我,就成了如今不人不鬼的样子。”
“快意恩仇,以牙还牙,从来都不是解脱。所谓改变他人人生,不过是我们自己的执念。”陆雪知话音落后,就消失了身影。
安灵怅惘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烈日当头,刺目的光依然灼热。
她杀了许宿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解脱。
他曾脉脉含情的眼眸变得死寂,睁大的瞳孔里是死前的骇惧。而这是她所求的结局吗?
他们都为此都付出了代价。杀人堕魔是不归的末路,下一步就只剩灰飞烟灭,他们仅有此一生,要么苟且偷生,要么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