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乎的是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没有人真的在乎一个隐宫女死活。”
讲到这里,姬夭夭顿了一下。
美目上扬,鄙视地看了儿子一眼:
“除了我贤德的儿子。”
嬴成蟜张嘴欲言,又止,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姬夭夭拍拍儿子的手,宽慰道:
“只要你不为王,你这个性子不是坏事,倒也不必气馁。
“你还没告诉阿母,你入门时不欢喜是因为什么呢?”
嬴成蟜扯扯嘴角:
“因为我这个贤德的性子。”
“……”
少年将在麃氏府邸的事都叙述一遍,苦恼地道:
“不是我,麃公不会死。
“我想让麃家显赫百年,希望能告慰麃公在天之灵。
“但麃公之子并不信任我。”
姬夭夭明亮美目盯着自己的儿子,眨动两下:
“你要不是我儿,我也不信你言。
“秦得天下,必以兵事。
“秦国识字之人千不存一,向来不重文事,哪有什么教化之功?”
“阿母也不相信我。”少年不忿。
姬夭夭撇撇嘴:
“我信我信,我说你要不是我儿我不信,但你是啊。
“此事很好解决。
“你既然确定你能带给麃家的,比王上带给麃家的多,就直接与你师说把麃家的人都罢免。
“他们没了官位,自然会跟你走。
“若是你非要讲什么自愿、民主那些谬论,那就不该烦扰。
“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与你何干?”
嬴成蟜苦笑:
“阿母说的道理我都知道,可是”
姬夭夭抢话打断:
“我知道你纠结之处在哪里。
“你是认为麃公因你而死,你有责任安顿好麃公后人。
“但你从小到大又是不想强行干涉他人的性子。
“现在就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这世上很难有两全其美的事。
“但阿母要说一句,麃公的死与你有关,但不只与你有关。
“秦**制要变法,必须要死一个够分量的人,就像商君变法先从国君之子开始一样。
“蒙骜、王龁、王陵、麃公,这四个人必有一人死。
“即便是没有你,麃公死的可能也是最大的。”
眼看儿子不语,依旧犹豫不决,姬夭夭趴在桌案上,翻了个白眼:
“你那心思与其用在这上面,不如多用在如何应对你师上。
“以我对你师的了解。
“你师若不说出隐宫女死亡实情,那这事情绝对不会终止,只会越闹越大。”
“无事。”少年浑不在意:“我知道我师要作甚。”
姬夭夭身体坐直,手掌缓击三下,半嘲半赞道:
“能困扰我儿的,就只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儿对大事向来都是料之如神,淡然处之。
“你师权势已滔天。
“为母都猜不到他下一步除了弑君还能作甚,你知道?”
“《吕氏春秋》呗。”嬴成蟜随口道:“名还是我起的呢。”
秦王政元年的十月,发生了一件大事。
新年当天,秦王政钦点为后的隐宫女死在了宫城,暗流汹涌。
远在陇西的李崇收到了华阳太后的手令,楚王元收到了同为芈姓的族人芈不鸣的问候。
赵国的郭开收到了两份礼。
一份是秦国赵太后所赠,一份是秦国相邦吕不韦所赠。
巴蜀之地,著名的巴寡妇清得相邦命令,赶赴咸阳。
驼背的巴蜀太守李冰立在滔滔江水的岸边,将相邦的慰问竹简丢在水中,喃喃一句:
“我李冰毕生心血都在这都江堰上,无心无力理是非了。
“都江堰成,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