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再多,若没有走出去,终究是纸上谈兵,难成大器,”宋怀玉道,抬起头希翼望向宋三理:“伯父,怀玉想趁着年轻,多去四方走走长见识,就像……年轻时,你与父亲一样……”
刚言毕,就被宋三理果决打断:“云游?你想都不要想!不过又是你一个不学无术的话术罢!”
宋怀玉眼眶渐渐浮现锈红:“伯父,你当真是这么想我的?怀玉在您眼中,始终是一无是处?”
他几步走至门沿后顿住脚步,眼眶定定看着雨幕前背手怒气的中年人,霎那间,感觉浑身力气殆尽。
宋三理将扫帚扔在宋怀玉身上,面色炬然:“你自己可想清楚了,若要一意孤行,我就当宋家没你这个晚辈!”
言罢,木门被哐当重重合闭。
宋三理气得甩袖离开。
雨帘潺潺,水汽从罅隙涌入回廊,吹得悬挂灯笼微光惨淡,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宋怀玉这才缓缓抬起头,唇角苦涩。
他父亲早逝,伯父虽然待他如亲子般好,可毕竟膝下有两个儿子,他已经弱冠,若是还赖在大房,两个堂兄怕是会看他更不顺眼。
再加上,他对科举名利,实在兴致平平。
一旁管家嘴唇蠕动,他本想说,老爷是有苦衷的,少爷莫与老爷置气伤了和气。
但话悬口边还是转了话题,弓着腰上前忧虑问道:“少爷,未伤着吧……”
“都习惯了,不打紧,周叔不必心忧。”宋怀玉回道。
“少爷那些话往后不可再提,”管家絮絮叨叨:“老爷也不是一定要少爷你考出个名堂来,若实在不喜欢科举,呆在长安替老爷料理商铺不也是极好?又何必要吃力不讨好去云游,少爷,您是不知道,老爷这些年走南闯北做生意,仇家结了不少,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与老爷,下去了对二爷都不好交代……”
“当年二爷……”管家失口,倏忽闭上嘴。
“二爷?周叔,我父亲,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宋怀玉察觉不对,开口追问。
管家却住紧了口,拍拍宋怀玉圆话道:“二爷也定不会想看到少爷这般模样的。”言罢逃似的将门掩起,匆忙垂头离开。
宋怀玉呆愣瞪着熏笼底下的炭火红丝,迸起又暗灭下去。
肩膀忽然一沉,转过头,是裴行祐。
“让你看我的笑话了……”他牵强扯起嘴角。
“我不笑你。”裴行祐眼眸黝沉,灯影间闪着流光:“人各有志,尘寰万物,或清风,或明月,一沙一叶,一川一山,凡是所现眼前,于它们自己而言,均是无价之宝,明月不会明白清风转瞬即逝的生命有何意义,清风亦会觉得明月万古长恒悬在夜空,是那么的枯燥乏味。”
“可清风和明月本就属不同,又怎么能用同一标准去定义呢?心中所求所爱之差,你认为的缺憾,他人未必不觉得是圆满。”
“所以……人生只有一次,怎么才是圆满,需得自己怡然才好。”
宋怀玉许久沉默。
此时骤雨停歇,一轮盈月露出云角,银光如水打在窗纸上,映出竹柏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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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嘉四年四月,西京洛阳牡丹花开正盛,洛阳官吏为讨圣上欢心,使花匠百人护送数千株上品牡丹携土运往长安。
帝大喜,内降手诏,开放金明池、玉林苑举办牡丹花宴,纵长安万民游玩。
巳时末,萧锁月沐浴已毕,这才缓缓登上雕车,临近金明池,队伍一时间被街巷上熙攘簇拥的人伴住,撩开车帷一看,各色结了长条布的彩棚下,铺设各种布匹珍玉,路人皆兴致勃勃掏出身上财务关扑珍品宝物。
人群间有中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