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能凭一己之力查到这胡汉全身上,她一身好武艺,自然没有白白放过此人的道理。 谁知,映月竟摇了摇头,“我没有杀他,待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得了疫病没了意识,不仅他,连同他的家人,都刚染了时疫,没过多久就都往生了。” 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这重霈背后有太多谜题。兴建新港,解除海禁,勾连富商,草菅人命,这桩桩件件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便能完成,那未免他的权利也太大了些。 校尉之上,是月州卫指挥使邓邈,而月州又与泉州隶属泉州总兵夏侯顺的麾下。 他们有没有沾染呢? 在今夜前,映月只想了结了重霈,以慰父母和弟弟在天之灵,可经过这么一梳理,里面确实有些不合理的地方。 映月挣扎坐起身,双脚踩在脚踏上,眼角微红,“我当年年幼,只想着练好武艺,待有朝一日见到了仇人,便能亲手杀了他为父母弟弟报仇。这也是我存世的唯一目标和这么多年支撑我活下来的动力。可现在想想,却是我太糊涂短视了。”映月抬着点下颌,隔窗望向苍月,唇颤动着,“重霈他背后的人,我从前未曾想过,或者说我是未敢想,那些人原非我一己之力便能轻易撼动的。你说得对,杀了他或许多尝试几次总能找到办法,但这不算真正的报仇,也无法凭借他一条性命便告慰我父母弟弟的在天之灵。” 映月突然转过头,望着对面的姑娘,苍白的唇轻颤不已,“我没有能力查那么深远,我只会杀人,只懂得练武,你能不能帮我?” 这恳求声声泣诉,似含着血泪。 云笙只觉胸腔中的鲜血上涌,忍不住掐住了虎口,与她对视,凝视她半晌,坚定地回道:“我能。” 自两人相识以来,映月便觉她与旁人不同,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她总能很快适应,且寻出一条新的逃生之路来。她与蒋桓不同,蒋桓虽救了自己的命,但他待自己从来不是平等,他更多的是命令,是吩咐、是将他的意志强行注入自己脑海之中。 他把自己看作一把刀,她大多时候不能也无需思考,只要执行即可。 这倒不是蒋桓强行留她,而是她心里清楚,蒋桓也知她清楚,她的为人不会受人大恩而不报,所以即便她不承认,自己身心仍是收到裹挟的。 可云笙不同,她会在生辰为她煮一碗长寿面,也会在遇到烦心之事时,下意识同她抱怨和哭诉。 她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久违的,不是作为一把刀,而是作为一个人,一个会愤怒、会烦躁、甚至会挑食会挤兑他人的活生生的,人的感受。 映月眼睛发酸,喉间哽咽,垂首盯着地心,默了片刻将上涌的情绪尽数压下,这才道:“作为交换,我会为你做一件事。” 这是承诺,如同她对蒋桓承诺的那样。 若云笙足够明白,当会说一件她眼下根本完不成的事,这样便能在最长的时间内吩咐她做更多的事,以等待最终那件事的到来。 可云笙显然不明白,或者是她原本就没打算困住她,手一摊,笑道:“可我没有事情需要你为我做呀!”想了想,“不对,还是有的,便是你要做我的护卫,护卫我的安全。” 映月吃她的,住她的,本就该护卫她的。映月想自己除了杀人,根本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这也是她当初愿意跟云笙走的原因。 生活而非生存。 她曾连续七日不眠不休追杀一人,只为完成恩人交代给她的任务。那些野外极端环境下,能生存下来的方法,她自然知晓。